第三十回 蠱婢淫鬟彰穢惡 良姊義妹話幽微(2 / 2)

拋珠捐玉,娟妍之態度尤彰。惟輕輕再至,渙渙重來,則多疑郎之惑瓦解矣!”夢卿垂淚道:“四娘何恨,五娘何仇。乃肆其無稽,誣人重罪乎?”愛娘道:“輕輕雖去,渙渙非遙。我與大娘行且圖之,吾妹可靜待也!”夢卿道:“寸中有限,萬慮何窮,恐疑釋之秋,即病革之日矣。總姐姐之善為護持,奈彩雲之易散何!”愛娘道:“人本如寄,生死何傷?但疑釋而後身死,身死則心安。

身死而疑猶存,死亦何益?且不知者見妹之死,必以為情理既虛,以死自謝,則郎君之疑無日可解,吾妹終抱不白之冤矣。若使我隱忍自守,奸人之計自窮,舊患漸泯,新患不生,是亦釋疑之一道也。吾妹之自裁自約,其計已得,心思益著,態度尤彰之說,特慮吾妹持之不堅且久耳!”夢卿道:“吾姐視妹豈陰謀以邀寵,飾貌以求憐者哉?但恐殷殷悄悄,守之終身,而昧昧昏昏,尚如一日。

世無業鏡,人少青泥。赧然之生,誠不如冥然之死也!”言畢淚下如雨。愛娘道:“生死命也,遇合時也。如以不遇而即言死,則先妹而死者,不知其幾多矣,何吾未之多見也。素患難行乎患難,妹總不能取法乎上,亦何至如匹夫匹婦之自經於溝瀆者哉!”夢卿聽了收淚道:“姐姐所言,妹妹銘諸中矣!於時雪益大、風益冷,兩人換了睡鞋,上炕圍爐而坐。”愛娘見炕上鋪了兩副裳褥,錦繡光華,芳香暢滿。因笑道:“此若令多疑郎看見,必將謂又有私約矣。”春畹又送兩個繡枕來,愛娘又笑道:“妹妹既留我宿,何不為長枕大被,以相枕藉,尚如此分門立戶,若處子之羞縮乎!”夢卿亦笑道:“同睡不妨,恐姐姐有李婆子騙紅雨的物件耳!”愛娘因亦好笑。又道:“吾妹既破涕為笑矣,可不一飲乎!於是采蕭、采艾暖酒,青裳、丹棘炙雉鹿以進。愛娘即命四人坐在炕下地爐前麵。原來這東裏屋,乃夢卿過冬臥房。在簷下燒起火來,屋內地炕無處不熱,又一般鋪了氈氈。是時四人擲羊輪骨決勝負以為酒令。采蕭一連擲了四個“詭”,是輸家。青裳一連擲了四個“騷”,丹棘一連擲了四個“背”,俱是不輸不贏。末後春畹趕了來,一連擲了四個“真”,是贏家。愛娘道:“終是畹娘處處勝人,但這是小兒玩耍之法,你們何不取骰子來,每人一擲,輸了罰酒。”當下五人使擲起骰子來。采蕭擲了個“快活三”,自輸兩杯。采艾擲了個“咬牙四”,自輸兩杯。青裳擲了個“川七兒,”丹棘擲了個“五供養”,各輸一杯。

未後春畹擲了“四個四”,愛娘道,好個將軍掛印滿堂紅,大家各飲一杯。耍笑間已交四鼓,寒鍾響滯,凍柝聲希,浙颯颯風音戛樹,撲蘇蘇雪片鳴窗。上宿的眾氏、梁氏一齊道:“明日是上輩老公爺忌辰,奶奶們須素服早起,坐久了恐明日疲倦。於是二美就寢,群鬟方息。這一來正是:守有夫之寡,且看嫉女分爭。抱不死之身,惟願癡男一悟。

散人曰:此回比上回更深一層。此回之彰穢惡,視上回之抱忿泄讒為不虛。此回之話幽微,視上回之抒情傳笑為倍切。上回乃虛寫耿燕反目之由,此回乃實寫耿燕反目之事。回首接上回從李寡婦紅雨說人,至回末即以李婆子騙紅雨一事作收,前後一串。中間賞雨一段,乃耿順先天八字也。看第三十二回中自九月至今,月事不來之語,可知矣。羊輪骨骰子,是廣東人事的對麵,蓋羊輪骨骰子雖係賭具,若用以為戲,則亦一戲具耳,廣東人事隻可謂之淫具,不可謂之戲具也。眾氏梁氏乃李寡婦對麵,入芝蘭之室,無物不香。猶夢卿之婢,群眾皆良者也。香兒房內,車媽媽李寡婦,換了於郊之姊,童觀之姑,所謂一蟹不如一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