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采蕭報憤泄讒言 宣喜抒情傳笑語(2 / 2)

春畹的名字無改,卻聽了多少閑話。我誠不解大娘、三娘是何意見?”喜兒道:“既不得那樣,又不肯這樣,不如出了家好。”春畹道:“這副麵孔亦不象個出家人。

哭本傷心,人必說“聲如鶯,淚如珠,引人魂”了。笑本無意,人必說“惑陽城,迷下蔡,動人情”了。分明有誌節,亦說到無誌節為止。況心非木石,豈真寂然不動?正恐蓮性雖胎而荷絲難斷也。”喜兒道:“你既無妄想,在姑爺身上,為何又費那一番心機?”春畹道:“既受主人之命,若不用心,便是辜負了主人。萬一受他責辱,不但自己無顏,就是本主人亦不好看。”喜兒笑道:“你居心也似二娘,行事也似二娘,將來品級安知亦不似二娘?光棍不怕出身低,按級皗轉,又安知不作到大娘?那期間,好歹不要忘卻舊日同寅。”春畹道:“行說好話,又瘋上來。”兩人一邊說著,一邊走至欄前看水。忽從半空中飛來一枚林禽,落在水中。千條練影齊搖,萬顆珠光亂迸。兩人著一大驚,濺得滿身滿臉。采蕭走來笑道:“你兩特愛水了,若非這一嚇,隻怕要鑽入水去。”喜兒道:“好無長進的人!從前鼻涕眼淚,如今又臉笑眉歡。你看這滿身滿臉的稱心稱願了。”采蕭又笑道:“又不是唾沫,怕生雀斑。適才若是大爺,粘痰也是好的。”喜兒趕著打道:“短命鬼!大概是你李祖宗赦了死罪,又來鬼混別人。”采蕭低低的道:“因為李婆子葬送我,反得了福也。適才聽得四娘向五娘說,過幾日任親家太太那裏,送兩個丫頭來。人已足使,將采蕭送給二娘,省得領他給貝錦的情。此非我的福來了麼?從此後,我看他們偷了東兩,又去賴誰?”喜兒道:“前日采艾生了孩子,便送給二娘。如今采蕭作了賊,又要送給二娘。二娘房裏,豈不成了個雜貨店?我亦勸你們,從今後煉鐵為金,化石成玉。養也養真孩子,偷也偷真物件罷。”春畹聽了由又不得好笑。喜兒道:“前者兩個對哭,次後一個哭一個笑,如今兩個又對笑。哭亦由你們,笑亦由你們。真象一家人,不消說得。”春畹道:“你們五人,原是老夫人分派,就如采菽、采艾,彼此對換,還覺得與理不合,四娘如何肯將你給人?二娘換艾妹子之時,是因五娘不喜歡他,才合大娘商定,稟過夫人換的。

如何自家主得?”采蕭道:“四娘行事,專要自主。仗那一片好嘴,有天大不是,會說得一些全無。”喜兒道:“這卻是口才,隻可惜錯用了。”當下三個人下了九皋亭,又在九回廊散步。但見萬絲楊柳,染得瓦縫綠鮮鮮。

一帶海棠,映入欄杆紅麗麗。喜兒道:“這真海棠比你那鞋上繡的何如?”采蕭道:“繡作如何比得上真的?”喜兒道:“春大姐是咱家繡花的國手,你若跟他學了,包管就比得。若如四娘念書,始勤終怠,濟得甚事?”三人正說,索媽媽在東角門叫道:“春姑娘喜姑娘,大爺回來了。”於是三人方散。畢竟這一來有分教:萍飛茅樹,群爭溪澗之滋。艾密蕭深,漸減芝蘭之色。

散人曰:以春畹為主者,蓋以此等言語不欲使夢卿聞之也。又以為春畹之聞之,即如夢卿之聞之也。

乃春畹聞之,曾無一謗訁山之語者,所以見春畹之過於任平也,又以見夢卿之大過於任平也。中間用采葑者,以采葑乃喜兒一流人也。采葑欲去,采蕭同去,既複再來。又抒情一段之精細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