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耿存忠痛哭燕玉 任自立急呈香兒(2 / 2)

木媽媽道:“我家小姐,嫁到耿家,與丈夫最是相得。現在從嫁的丫環與本家侍女,俱不合姑爺之意。我家小姐如今令人四下裏尋訪,安人若肯多使些銀子,買一兩個送去,必得他小夫妻歡喜,他自給你出力。耿姑爺與吳大人又比不得尋常中表,說一是一,豈不能早早完結?”冉安人聽了,即送回音與任自立,自立亦便成允,聽憑安人所為。誰知冉安人在家看過許多女子,俱不合式。正在愁急之際,天子又親征漢王,得勝回朝,降下一道恩旨:凡仁宗未上賓之先,罪在可宥者,一概赦免。如職官詿誤,亦行複職。以此,副都禦史燕玉,主事宣節,雖皆病沒,亦皆還給誥命。如宣惠等,亦皆赦出。惟任自立不在此例。冉安人見此旨詔,益發心慌。欲另作計議,又無妙法。見自家養的女兒如花如玉,到十分去得,不得已訂至監中與任自立商議。自立初猶不允,後來見勢甚急,隻得依從。冉安人回家告知香兒。香兒隻不言語。冉安人一麵知會木媽媽回明林夫人,說是替小姐買了一個上好侍女;一麵送香兒到耿家,說是林夫人買的,送給小姐。辦得甚實細密,無人知覺。當日香兒母女不免痛哭相別。及至到得耿家,見耿朗風雅,雲屏寬厚,便亦自有主意:一心事奉,加意殷勤,不數日就作了耿朗側室。耿朗起初隻認作是任財主替夫人買的侍女,愛他貌美心靈,故爾留在身邊。後來方知是任財主親女,反倒不好輕待,稟明康夫人,收拾西廂三間,令他居住。任香兒又往家內取來箱櫃、床帳、桌椅、壺瓶等物,將三間西廂整齊得珠圍翠繞,錦簇花攢,並將自己侍女亦叫來,一名綠雲,一名紅雨。自此一家都稱為二娘,耿朗亦即催促表叔結案。於是,吳禦吏定罪奏準,說任自立係家奴飲酒失火,本人住居城外,並不知情,又隻燒得本家,亦未及街巷。且自一更燒起,三更將滅,雖救滅在晏駕之後,而起火實在晏駕之先,情有可原。隻比尋常失火罪加一等,將所捐雜職斥革,枷責折贖,看鋪家奴枷滿重懲,不準贖罪。是日任自立方得回家。這一番前後使用,足足有五六千金。外邊夥計乘便偷逃者亦不下三四萬兩,家私耗去一半,還陪去一個女兒。由此把自私自利之心全部冷淡,將典當燒鍋官利債加一賬一並收起,一切家事,盡付安人經管,自卻杜門謝客,一意焚修。

卻說耿朗年甫十八便得如花之妻,似玉之妾,真乃朝朝歲首,夜夜元宵。任香兒又千伶百俐,深得正室之心,善取丈夫之意。隻因這一來有分教:蘭簪隊裏,顯來個慣解憤朱家。翠袖班中,引出了不逢時賈誼。

散人曰:燕祖圭以女救而獲沒於家,任自立以女救而得脫於罪,事不同而跡同,故可合傳。中間用全義,且又與耿通政莫逆,一語遂將耿懷借作渡船,真乃天造地設,不假人為。

收燕玉又帶宣節者,總為燕夢卿、宣愛娘二人吐氣。取其跡,原其心,香兒不可不謂之救父。使其私智不逞,禮義是遵,又孰得而疵議之?乃計不出此,徒欲與夢卿爭衡,卒之多行不義,抱憤以終,亦何益哉!可見人生之得失榮辱,俱有定命。秉禮守義,猶恐見棄於達人,則用智行私,多見其不知量也。然香兒後來之有子,正是救父之所致。天道之好還,亦昭昭矣。

卜壬、李名,與上回鬆之盛、伊士義同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