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白雲山兼談命相 紅藥院閑講經書(2 / 3)

王夫人便轉出屏來說道:"這先生倒也說得直截,並沒一些江湖上的兩騎牆的話頭。"賈政道:"理他做什麼,那裏一家子就生了這許多大富大貴的奇命!"王夫人笑道:"白聽著,往後瞧罷。"各人散了。獨岫煙心裏想道:"小鈺這個人自然有些異樣。隻是他若準了,各人都會準。難道真個我的女兒要做偏房的?"愁了一會,也沒法,隻得且丟開了。從此無事。

倏忽到了第二年秋天,小鈺七歲了。賈政曾經吩咐蘭哥兒趁下衙門的空兒,給他講究應試製藝的工夫。這一日偶然閑著,便打發小廝傳知老媽,去叫小鈺到紅藥院來。這院子就是賈政新收拾出來的三間書房,因庭前栽的許多芍藥,就起這個院名。

不一會,小鈺到來,請了安,站在旁邊。賈政問:"你做時藝怎麼樣了?"小鈺回道:"也做過幾十篇,通是蘭哥哥批改的。"就忙忙的取來送上,賈政大略看了一看,說道:"我也荒疏了,大概瞧來還使得。隻是蘭兒讚的太過了些。"又道:"俗語說’四書熟,秀才足。’那些存蒙淺達固應旁參,這朱注尤宜玩味。勘題既確,行文自然真切。但其中亦有不必過泥的,如’必有寢衣,長一身有半’該怎麼講?"小鈺道:"這是朱子讀了別字,以致解得牽強了。那’有’字原有兩音兩義,一雲九切,音友。《玉篇》釋為’無’字之反。如《易經》’大有’、’富有’,《詩》’奮有’,《春秋》’有年’之類。所以這’有半’二字,與’三分有二’的’有’字一個樣,言就一身而僅有其半,即今之貼身短衫子,才好穿了睡覺的。一音尤救切,與’又’通。如《書經》’三百有六’,’旬有六日’,《詩》’不日有曀’,《春秋》’十有三年’之類。朱子誤為長一身而又加半,隻得說個’其半蓋以覆足’,其實斷沒有這樣衣服的。"賈政點點頭道:"’吾豈匏瓜’,二句注得怎樣?"小鈺道:"《正字通》引陸佃《埤雅》雲:長而瘦上曰匏,短頸大腹曰瓠。瓠甘,匏苦。苦不可食。故《詩》稱’匏有苦葉’,《左傳》叔向曰:’苦匏不材’,莊子雲:’瓠落無所容’,後人遂合匏瓠為一字。當日夫子明說,吾豈如苦匏之僅可係而不可食?詞義顯然。朱注當說匏瓜係於一處而不可食,就明白了。他偏錯下了個’能’字,又添上了個’飲’字。竟說成匏瓜不能飲食,難道別的瓜兒都會飲食的?可笑得很。又如’雖疏食菜羹瓜祭’是一句一讀。’必齊如也’一句,明明白白。何必把’瓜’字改作’必’字,倒成武斷了。"賈政笑笑,又問:"《易經》’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矣’,又’俯以察於地理’;《左傳》’先王疆理天下’;《中庸》’文理密察’,《樂記》’理發諸外而民莫不承順’,《內則》’薄切之,必絕其理’,《孟子》’大不理於口’,《月令》’命理瞻傷察創視折’,《左傳》’行理之命’,《周語》’行理以節逆之’,那些’理’字怎麼樣分別呢?"小鈺道:"’天下之理’是義理之理。俯察地理,是言地之脈絡。《左傳》疆理的’理’字,作’正’字解。《中庸》的’理’字作條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