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說:"庵名已是有了。這大殿供的如來文普三尊,那前楹的匾柱上的對是極要緊的,煩小鈺想個匾對字樣。"小鈺道:"匾上用’一法乘兮’四字何如?"寶釵道:"使得。那對兒換個什麼?"小鈺想了一想,便說:"大迦葉雲迎千乘,阿難陀雷吼三輪。"舜華輕輕的說道:"不切!"李紉有些聽見了,便笑道:"小鈺,你有個樟柳人兒做耳報的,怪道敢這樣滿應!"大家都笑起來。李紈就向舜華道:"軍師,你說個罷。"舜華站起來說道:"有是有,隻不很好。我想’天界人界率妙諦以同途,鸚林屍林領火徒而回席。’"寶釵道:"很好。"明心又說:"後邊閣子上供的卻是些經卷,那樓上原額是’宜雨閣’斷乎用不著的。那對兒也要換過才好。"小鈺道:"竟老老實實的改了個’藏經閣’罷。"舜華道:"不如改做’經香閣’。"李紈笑道:"’黃牛樹王眠’隻須改一個’下’字,便差遠了。"小鈺見李紈笑他,便叫道:"我畫一副對兒卻好的:’寶相晶瑩澄滿月,天香縹緲映寒星’。"舜華瞧他一眼,說:"供的是經,不是佛像!"小鈺還在碌亂的自誇。寶釵道:"你沒聽見,師父在那裏點醒呢。"便向舜華道:"你做一聯罷。"舜華便應道:"節庵玉芨書三藏,純一金函典五雲。"李紈道:"小鈺聽聽,這才是說的藏經處了。"舜華道:"後殿的對聯竟是’鸚鵡雙棲古蠆繡頭陀之偈,珊瑚七隻春蠶織無量之碑’。"李紈、寶釵齊說:"更好!更好!"小鈺道:"兩位奶奶既說他的好,就叫他一個做,我一個人包寫罷。"岫煙道:"寫好字的多著哩,何必你包?那優曇兩姐妹寫來比你高多了。"舜華怕他害臊,連忙說:"小鈺寫的匾上大字,我實在願讓他的,真真是魯公心正筆正……."話未說完,李紈笑道:"其然君子亦黨乎?還怕是阿私所好呢。"舜華紅了臉,低著頭,不開口了。優曇說:"先生和奶奶們也得做幾聯才好。"李紈道:"庵門外的對兒我做罷。"岫煙道:"我做客堂裏的。"寶釵道:"我想著山門口中間是韋馱,兩旁是金剛,那上聯就說’掃盡了東西南北方妖邪好成護法’,下聯說’當得起十萬八千斤寶杵才許為魔’。"王夫人道:"我聽來倒是這副對兒很好。"又閑坐了一回,各自散了。
從此,小鈺和授缽兩個忙個不了:小鈺爬高落低,隻管除下來放下去;授缽忙著糊裱。眾人趕著做的做,寫的寫,不消幾日,就都換明白了。那授缽和小鈺在一處慣了,時刻也離不得,大約怡紅院裏,一個少也要走這麼五六回兒。且莫提起。
這日正是初七乞巧的佳節,舜華拿了一幅粉紅泥金箋,題了一首雙星詞,送給岫煙並眾人看。大家看那詩時,上寫著:新月娟娟眉曲碌,井床綆映桐陰綠。
西南涼露丙夜高,指點雙星渡河曲。
銀河瀲灩鵲作梁,天孫環佩開明妝。
煙鬟霧袖霞為裳,英英露蕊紅蘭香。
睆彼牽牛親服箱,何以報之錦七襄。
屋角蛛絲絡新網,拈針瑤閣抬珠幌。
年年乞巧巧自多,九光吉雲煜千丈。
金梭簇簌穿同心,百結葡萄互淺深,合歡寶瑟朱弦琴。
大家看完了,都說:"豔得很,大似溫八叉,恐防我們和來未必趕得上呢!"小鈺道:"我竟擱筆為高,省了獻醜罷……."話未說完,見上房的老媽來說:"老爺在太太房裏,叫蘭哥兒和小鈺吩咐什麼話。快去,快去!"小鈺聽了,忙就趕將進去。大家猜不著說什麼話。停了一會,小鈺笑嘻嘻的出來,說道:"明兒有個姓白的,號叫雲山,人人稱他為白半仙,靈驗得很。老爺請他到我家來相臉、算命。你們各人把自己的年庚八字開了出來,好叫他算。"一麵又去通知淡如並授缽,各人都得意得很,就在燈下開寫明白。
到了次日,早早起來,梳洗了,催著早飯。吃過了,聽見老媽傳說:"白先生來了,現在那裏相蘭哥兒呢。"小鈺就拿了各人的八字飛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