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唐真看了一眼台下的明常寧,那一瞬間明常寧不知哪來的膽量哪來的氣魄,撲通跪下,用盡全身的力氣,在這街市口喊出了他這輩子,發出過的最大聲響。
“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樓上的聲音似是被他蓋過了,也不知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但隨之,鴉雀無聲的街市口又發出一聲巨吼:
“誓殺盡蠻賊,重整河山!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就連唐真都被眼前這瘦削的男人震得一愣,“誓殺盡蠻賊,重整河山。”那是唐真最後一次誓師時所說的。
“愛卿……愛卿快快請起。”唐真的聲音,竟有些哽咽。
“寡人負你!寡人負你啊!”最後一位唐涼王,對著已經淪為奴隸的明常寧,跪了下去,披頭散發的他,眼睛裏除了愧疚與悔恨,再無其他。
君臣二人,一高一低,四目相對,無語千言。
監刑令一見唐真跪下,也顧不上場麵,連忙催促劊子手:“快!砍了他!要不然時辰過了,咱倆也得掉腦袋!”
“愛卿保重。”
話音剛落,唐真的頭顱,順著行刑台的邊緣,滾落到了青石之上,正落在明常寧的麵前。唐真的雙眼,混著血與淚,就這樣,盯著跪拜在地的明常寧。
“吾王萬歲,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明常寧不敢看那雙失了生氣的眼睛,他哭號著,手指摳著石磚間的黃土,將它們狠狠地捏在手心。
但他也隻有力量,捏捏這龍燕的泥土罷了。惡寒,
【駱河·下監牢】
“明大夫,我一直以為你是個聰明人,你怎麼這麼傻,偏偏要跑到刑場上呢。”
隔著牢門和明常寧說話的,是駱河衙門的師爺,兩年前他的老母親染了惡寒,請了七八位醫生都看不出與一般風寒有什麼不同,最後有人把明常寧帶了過來,幾針下去,竟從老人後腦逼出一股黑膿,一碗湯藥下去,高燒立退,救了老人一命。
“我將你說成了瘋子,你回家去躲幾日,大人們顧不得管你這樣的人,等風頭一過,安安分分過日子就是。”師爺打開牢門,將明常寧親自帶出了牢房。
“明大夫你多保重。”師爺抱拳拱手,算是告了別,轉身回了衙門。
明常寧始終未理師爺,他迷迷糊糊向著家的方向走去。
“保重……保重……保重……”
幾天後,黎明憂的父親,明常寧,唐涼軍擎風營隨行軍醫,患了失心瘋。
“唐涼亡了……唐涼亡了……”他的嘴裏一直不停地重複著這句話,一犯病,就不停地坐在那裏,嘴裏念叨著,有時候,他還會用腦袋不停地撞牆,撞柱子。不過幾日,又愈加嚴重,瘋瘋癲癲,到處亂跑。沒辦法,村裏人隻好把他鎖在屋裏,每日三餐。活著,或許比死個痛快,更煎熬。
明大夫能治好自己的病,卻救不了自己的國。
夏夜難得深眠,黎明憂卻記得那天,風中彌散著不遠處荷塘的香氣,他和母親累了數日,在村民的幫助下把房頂修補好,二人睡得都很熟。
這一夜,明常寧卻弄斷了門閂,離開了羊村,一去不返,再無音訊。
“你的父親沒有死,他活在唐涼,他一直活在唐涼。”母親總是這麼說,黎明憂記得他當時在母親的眼裏看到的是信任與堅強,母親說父親一定會回來,一家三口總有一天能夠團聚,但母親食了言,她沒能捱過,那個寒徹骨髓的冬天。
明憂,恨透了父親。
【這是一條分割線】
【關於天時】一天分24個天時,即天時=小時,李氏王朝特有,其餘國家均按照傳統的“時辰”計算。
【禦庭金帳會議】最初部落是以首領在金帳中討論商議的方式進行決策,後仿效各國製度,建立帝製,但仍舊保留了禦庭金帳會議的形式,供獲封的諸王與皇親商議國事。
【關於下間牢】犯人有身份高低,牢獄自然也分三六九等,天牢是關押大逆不道的皇室,上間牢關押官員將領,下間牢則用來關押犯了法的平民,奴隸和戰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