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連忙向城下的守城兵喊話,這金牌在手,定是緊急軍務,若是耽擱了哪怕一盞茶的功夫,自己的小命怕是都沒了。
傳令兵一刻未停,城門尚未全開,便從中間的門縫穿行而過,濺了開門的守城兵趙克一身泥。
“金牌急報!擋路者斬!金牌急報!擋路者斬!”
傳令兵順著都城的玄岩大街,直奔皇帝所在。
【王都·駱河禦庭金帳會議】
大殿之中,坐著八位年齡、體態各異的男人,他們都是當朝皇帝李天承的血親,衣著華貴。李天承不發一語,他看著手中的來自虎城王李釗的軍報:
“臣李釗奏報:
唐涼廢王唐真失蹤多年,隱於山野,聚叛軍數萬之眾。臣親率步騎兩萬,生擒唐真。臣將率步騎大軍十五萬將那廢王押抵駱河,聽憑主上發落。”
左右落座八位親王都在等皇上開腔,否則不可亂語失禮,這君臣之禮,也是從那些中原各國身上學來的。但等了半天,仍不見李天承言語,眾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怎麼辦。
一聲輕咳打破了僵局,李天承這就算說了話,大家可以暢所欲言了。
一旁一個臉憋的通紅的親王“蹭”地站起來,那是身高近兩米的親王李統,能獲準一身戎裝進殿,是為了誇耀他曾立下的赫赫戰功:
“這唐涼國都滅了,隻不過是抓了一個廢王,需要用這麼大陣仗嗎?”
“王叔這隻是在向皇上邀功,賞就是了。”
“嗬,上山打獵抓了一個廢王,邀哪門子功。”
“虎城王名字響亮,但其人卻生性怯懦,優柔寡斷,又無所長,好不容易有機會上報點功績,當然是希望這動靜越大越好。”
“十五萬大軍直指都城,你說他怯懦?我看他老滑頭一個,是在逼皇上答應他的條件。”
“哦?”李天承終於聽到了自己一直在等的話,抬頭問道:“他已是世襲親王,還能跟朕談什麼條件?”
“立太子。”
李天承聞言不語,歎了口氣,拂袖正冠,回了後殿。
眾親王亦是不歡而散,他們擁戴的人,各不相同,事實上,如今皇上眾多兒子之中,有能力坐穩皇位的,一個都沒有。
【王都駱河·街市口】
半月後,在山野屯兵八年,意圖複國的唐涼王被押解入王城,十五萬大軍浩浩蕩蕩,紮營在城外。行軍帳篷遠遠望去,順著河的流向綿延十數裏。
明常寧跟著押解的隊伍,一路踉蹌著到那街口臨時搭起的刑場,負責行刑的監刑令宣讀完唐涼王唐真藏身山野,暗中訓練軍隊,舉兵謀反的罪名後,摘去唐真身上的枷鎖。
如今的駱河城內,主要居住著皇族和各類官員,百年的世襲罔替製度,令整個朝廷擁擠不堪,表現在住宅上,便是駱河內城官宦府邸一座連著一座,官員不論大小,都酷愛營造山水宅院,附庸中原風雅。如今皇上下令斬一降國之主,卻也成了新鮮事,街口附近的茶樓,都被皇親貴族包了下來,一群人在二三層樓之上,喝著茶嗑著瓜子,如同平民趕集看戲一般。
一般人若是也想湊這熱鬧,隻能一早沿著街口往裏走,但這一日駱河大晴,青石板上丟個雞蛋,都能被烤熟,很多人一看這情景,也沒了興致,隻當是又抓了個賊首——然而這樣的戲碼,他們已經看膩了。
但明常寧不一樣,他一路拿著水和餅,從五裏外的大營口,跟到了邢場,空蕩蕩的刑場,殺一國之君,對駱河百姓而言,竟不及家中酣睡一日。
唐真戎馬半生,單手能舉百斤的石鎖,而今站在刑台之上,一身襤褸,但君王的威嚴不失,一旁的押運兵用盡辦法,三五個人愣是無法讓唐真跪下。
“要砍就這麼砍!蠻賊殺我子民毀我城池,本王不跪你們這些雜種!”
這話,樓上的人聽到了,沿街背陰涼棚裏的人聽到了,孤零零站在台下的明常寧也聽到了。
一時間來自樓上的罵聲不斷,催著那監刑令讓這犯人跪下。
明常寧看著唐真,看著這位他從未見過的王,方才唐真的話似是在他胸中點燃了一把火,從胸口順著血液直衝上腦,涕淚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