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萼回過神來,目中盡是惋惜之意,道:“清塵公子本是前工部尚書之子,原名逸飛。他才高八鬥,絕頂聰明,本來王上是要予以重用,隻因冷家有一位表親犯了大罪,要滅九族,清塵公子全家無以幸免,隻有清塵公子一人被公主偷偷救下,逃脫一死,隻是從此便要永居後宮之中,滿腔抱負都付之流水了。”
紅萼說著,瀲雪已是感到絲絲悲涼。方才的冷清塵,一身谘意,逍遙灑脫,絲毫讓人想不到他是有如此慘痛過往的人。
“他在宮中做樂師,想必精通樂理吧?”瀲雪在桌邊坐下,倒一杯清茶道。
“那是自然,”紅萼一下子便眉飛色舞起來,“清塵公子的古琴之藝,連王上都讚歎不已呢!”
琴藝極高?瀲雪更加覺得不悅,難道自己對慕雲,真得沒有相思之意?
瀲雪舒一口氣,心裏很快地否定了這想法。
自古來隻有知音才能聽出曲中之意,他非我知音,聽不出也是自然的。
瀲雪這麼一想,心頭便覺舒快了許多,道:“收拾好鳳吟,準備休息吧。”
瀲雪在後宮中隨意打發了十幾日時光,還未見到虞明王玄錚和虞明太後。紅萼替她著急,瀲雪卻絲毫不在意。天氣漸漸暖和,頗有些陽春三月的意味,瀲雪著一身純白絲裙,斜倚在窗邊的美人靠上,微微眯著雙眸,望著窗外幾株嫩紅桃花。
“小姐!”弄晴仍是改不了叫慣了的稱呼,這麼多日仍是喚著小姐,此時她從門外奔進來,急急叫著,“長公主來了!”
瀲雪聽了,忙起身整衣,一麵問道:“蘭溪公主麼?”
“正是蘭溪來看望皇嫂呢!”門外傳來一個清脆甜美的聲音。
瀲雪迎到門外,隻見一位身著戎裝,頭戴雀翎的妙齡少女走來,瀲雪見了她的裝束,一時間有些驚訝。
“公主駕臨……”瀲雪微微頷首,話才說了一半,就被蘭溪打斷,“接下來的客套話就不必說了。蘭溪前幾日事多,想來見皇嫂都不得閑,今日總算見真容了。”
瀲雪的“客套話”被她打斷,心裏卻絲毫不生氣,反而對她這直爽的性子添了幾分喜歡,道:“我也惦記著你,卻不知道你是忙是閑,不敢去打擾。”
蘭溪牽起瀲雪的手,仔仔細細打量一番,道:“美人,美人呢!”
瀲雪低眉一笑,道:“公主何不進來坐坐,嚐一嚐我家鄉的碧霧茶。”
蘭溪笑道:“我自然想嚐嚐,隻不過我還要去狩獵,改日在來討茶喝吧。”
瀲雪這才明白她穿短裝的原因,“是要去皇家獵場麼?”
蘭溪搖搖頭,不屑道:“皇家獵場有什麼意思?皇城往西二十裏,便是一片山林,去那裏才有意思呢!”
瀲雪淺笑,握握她的手,道:“那可要小心了。”
蘭溪點頭笑道:“這個皇嫂放心。打了野味,今晚送來給皇嫂嚐嚐鮮。”
瀲雪將她送到門外,看著她的身影走遠,方輕道:“沒想到蘭溪公主竟是這樣人物。”
弄晴在一旁,卻是滿麵不悅,道:“她是虞明王的妹妹,是虞明國公主,便是我們的仇人!您忘了,是誰害的慕將軍自刎沙場,是誰害的您……”
“弄晴!”瀲雪輕喝一聲,看四處沒有旁人聽見,略略放心,“照你這麼說,我應該對他們都橫眉冷對,都要殺之而後快麼!”
“可是……”
“弄晴,你可知道,我們磬遠國和虞明國的舊事麼。”瀲雪放輕了聲音,淡淡問道。
“弄晴……不知。”弄晴也知自己方才的話若讓人聽見便惹了大禍,大感愧疚,低了頭答道。
“六十年前,有一場秦武關之戰。那一戰,磬遠國大敗虞明,將虞明趕出秦武關外,自己建都中原——也就是在虞明國本來的皇城之處。我的祖父,正是在那一回征戰中立了大功,才被封王賞爵,我的爹爹,才繼承了侯位。所以其實,是我們攻占就別人的家園。虞明要討回來,有什麼不妥?雲哥哥的死,又有什麼對錯?我又該報什麼仇?”瀲雪望了望低頭不語的弄晴,繼續說道,“冤冤相報,吃苦的不還是蒼生百姓?這種國家大事我管不了,倒不如隨遇而安,蘭溪一個女孩子,本就無辜,我何苦遷怒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