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瀲雪循著聲音望去,卻見一名十五六歲的女孩,一身素淨的淡粉衣裳,垂手低眉立在門口。
“你是這房裏的宮女麼?”鍾瀲雪柔聲道。那女孩子文文弱弱,她生怕聲音稍大一些便會嚇著她。
“奴婢紅萼,是碧姐姐指來伺候王妃的。”那女孩低著頭,輕聲回答道。
“紅萼無言耿相憶。倒是個好名字。”鍾瀲雪笑道,“是碧鳶起的麼?”
“不是的,碧姐姐進宮的日子還比奴婢晚了些呢。這名字,是……是王上起的。王上起名時,也是念的方才王妃所說的那句詩。”
“王上?”鍾瀲雪沒想到這虞明國王竟有這般風雅,不禁對他少了些厭惡之情。
“王上今年,年有幾何?”難道他還是個孩子,或者年已古稀,才絲毫不近女色後宮竟無一名妃子?
“這奴婢並不清楚,不過看起來……”紅萼微微想了一想,“頂多是二十一二歲的年紀吧。”
“是麼?”鍾瀲雪驚訝道。
少年輕狂的年紀,後宮竟無一人,看來這位君王定是忙於朝政,英明決斷,野心想必極大。
這一次征戰,虞明足以滅了磬遠。卻不知為何,他除了娶回自己之外,什麼也沒有多加要求。這位君王,究竟在謀圖什麼?
鍾瀲雪搖搖頭,把許多煩亂的心思暫拋開,吩咐弄晴道:“去吧行李細軟好生整理整理,把鳳吟取出來,擺在院子裏吧。”
她煩悶的時候,都會在庭前奏箏開解自己。
弄晴應了一聲,徑自去了。
紅萼聽見“鳳吟”二字,眼睛一亮,道:“鳳吟,便是那箏中聖品鳳吟麼?”
瀲雪微微一笑,心中略有些驚訝,道:“你也知道鳳吟麼?”
這樣一個小宮女,居然也知道已消失了多年的鳳吟箏聲。
“我本不懂什麼的,是王上曾提起過。”紅萼笑道,眼睛卻不離裏間的方向。
“王妃。”弄晴輕輕喚了一聲,小心翼翼地抱了一把秦箏出來。紅萼輕輕歡呼了一聲,上前幫著弄晴抬著那精美絕倫的鳳吟箏。
暮色漸漸深了,庭院裏灑下幾抹淡淡地斜暉。弄晴命紅萼端來琴台琴椅,小心地放好鳳吟。瀲雪自去淨了手,纏了撥子,輕輕上前撫著在夕陽下泛著光華的鳳吟箏。
朱紅的琴身,銀白的箏弦,琴雁斜飛,金徽垂懸,琴頭所畫的五彩鳳凰翩然欲舞。
瀲雪走到箏前坐下,兩手撫上泛著銀光的箏弦,輕輕一劃。
玉指靈動,指下流瀉一陣清泉出穀之音。瀲雪嘴角沁起笑容,輕道:“顛簸許久,音色竟未曾有半點差池。”
瀲雪撥出幾個琴音,心中猛然泛起一陣苦澀。
她所彈奏的這幾個音,正是《鳳凰台上憶吹簫》的曲調。
這般相思情切之曲,在她苦等慕雲的六年來,幾乎日日彈奏。
而如今,箏曲依舊,人非昨日。
瀲雪撩撥著箏弦,彈奏著這首她最為熟悉不過的曲調,淚水漸漸濕了琴音。
晚風落鬆,流水絕澗,淒淒訴訴,百轉千回。響竹林,遏行雲,動天地,驚日月。
一曲終了,紅萼已是驚得合不攏嘴。
“鳳吟動天下,果真名不虛傳呢……”紅萼不由得輕輕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