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會死的!再這樣下去,她會死的!!如果沒有再遇見的你的話,她興許還能好好的,可是她這個傻瓜,自救的能力都還沒有,還想救你!陶安妮!你說你這樣帶她,你於心何忍啊!!”
邰霄明抓著陶安妮的肩膀,他的話一句又一句地砸進了她的心裏,他不停地晃著她的身體,晃得她連一點反駁的力氣都沒有,整個人已經哭得跟淚人兒似的。
邰霄明強拉著她,奔出了病房,她連鞋都沒有穿,就這樣赤著腳,緊跟著他的身後,那天的地麵有多麼冰涼,陶安妮已經記不清了,她的雙腳幾乎麻木了,那天從北樓到南樓到底有多少的台階,陶安妮已經數不清了,她的大腦跟著腳一同麻木了,她像是千古罪人似的被邰霄明帶到了艾舒躺著的重症監護室門口,她隔著朦朧的淚眼,透過封閉玻璃,看到了艾舒,她靜靜地躺在那裏。
第一次,陶安妮發現原來艾舒她那麼瘦,那麼小,睡在病床上,就那麼點大,可是,這樣小小的身軀,竟然在沈悅要打她的時候,擋在了她的麵前,陶安妮跪在艾舒的病房前,泣不成聲,她別過頭,再也看不下去了,沒有人扶她,她跌跌撞撞地站起來,她一**走,走得跟行屍走肉無異,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可她隻想一直走,每走一步,就好像走在刀刃上,每走一步,就好像看到了艾舒頂著風雨,懷裏還揣著烤番薯的傻樣……一步,又一步,她覺得心正在被人硬生生地撕開,撕得片甲不留,撕得支離破碎。
在重逢艾舒之後,她問自己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還想當艾舒的朋友嗎,你覺得你還配嗎?”這些話,她從未對任何一個人袒露,那不是因為她怕別人看不起她,也不怕那些知道她過去的人說她想裝逼,扮單純,裝美好,她最怕的是,別人跟她說三個字,“你不配!”
她知道,她知道這六年裏她的人生一點都不光彩,她頹廢,她生活糜爛,她學會喝酒,她抽過的煙把她讀過的書還多,她濫交,她交過的男朋友數之不盡,她在酒吧嗑過藥,她和很多男人上過床,她墮過胎,失去過三個還未成形的孩子,她的人生早就像是一鍋煮爛的粥,被她自己全毀了。
如果沒有重遇艾舒的話,她可能淪落成了一個妓女,對這一點,她絲毫沒有懷疑過。
可是,她又遇見她了,這一切都改變了。
她想艾舒她肯定不會知道,六年了,她在一個肮髒的世界裏墮落了六年,可這六年裏,沒有一天,她忘記過她。她是她陶安妮活在這世上的十七年裏見過最單純、最可愛、最沒有心眼的女孩子。
艾舒的第一次自我介紹就那麼特別,她說,她叫艾舒,艾滋病的艾,護舒寶的舒。她們當時還隻是初次見麵,可陶安妮卻想要記住她一輩子。
艾舒給過她太多美好的記憶,就是因為她漸漸成了她美好過往的代表,她才能害怕見到她。
艾舒肯定不會知道,六年後在植物園的相遇,不是她們的第一次重逢,因為在她和董明樞在一起之後,無意間的與紀唯佳撞了個正著的時候,紀唯佳就告訴她,艾舒也在一中,於是,她偷偷地躲在放學後的人堆中,看過她。
她本來沒想過那麼跟董明樞那麼快分手,但是她驚慌啊,她害怕啊,害怕哪天不小心遇到了艾舒,被艾舒看到了此時的自己,那麼隨便,那麼不自重,那麼頹廢,又那麼不要臉。可是,沒想到事情真的那麼巧,她們重逢的時間與地點都是那麼不恰當!
她怎麼能讓艾舒看到了那個樣子的她,所以,她才會假裝不認識艾舒,讓自己看起來那麼漠然,她以為這樣子,艾舒就會知難而退,可是,艾舒這傻姑娘她沒有,艾舒還是不斷地想盡辦法靠近她。
在沈悅為她男朋友的事情和她大打出手的時候,她以為艾舒會知難而退,可是,她沒有,她那麼勇敢,勇敢地在沈悅她們麵前說,“安妮是我的朋友。”
艾舒被沈悅那幫人嘲笑,還因為掩護她而被沈悅打了,這是艾舒原本不該得到的傷害,是她害得艾舒這樣,才是讓她最心痛的事情!
她想讓艾舒看到她的世界是多麼糟糕,她才會在艾舒的注目下,進了夜店,她以為艾舒會從此憎惡她,討厭她,可是,艾舒又沒有那麼做,她竟然蒙混進了夜店,她還想從那群小地痞手中帶走她,多天真啊,這世界哪有她想得那麼簡單,她差點被人非禮,安妮把她從那個混蛋的手中救出來……艾舒一定不會知道,她回去之後,差點被人整死,他們不停地給她灌酒,他們故意把她弄得不省人事,整晚幾個人將她在床上擺弄,她受了罪,這是她應得的報應,可或許她原本可以逃走的,但她隻是為了等他們將她玩夠了,聽到他們承諾不會找艾舒麻煩,才衣冠不整地跌跑出昏暗肮髒的小旅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