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錯了,他的一片好心被不識貨的人當作驢肝肺,會生氣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能得他如此看重,她舍棄掉的善緣修行,真的值了。
他垂下眼,靜靜地看著葉容淺握住自己的那雙手,依舊沒有開口。
葉容淺更加溫柔地靠過去:“陛下,是我錯了,我不該妄加揣度你的心意,更不該誤解你,原諒我好不好?”
慕子衾沉默了半晌,把她攬入懷中:“容淺,你要試著相信朕。”
“……嗯。”她急忙點頭,眼巴巴地望過去,小聲道,“你還生氣嗎?”
“這些日子來,朕從來都不是在生你的氣。”終究因為他,才讓她這麼沒有自信,這麼沒有安全感。
親信太監很快就把加熱過後的飯菜送了回來,葉容淺忙著張羅碗筷,先自己嚐了兩口,然後笑道:“來試試看我的手藝!”
慕子衾摸著自己胸口那塊濡濕的衣襟,看著她,若有所思。
“你嚐嚐這個肉丸子,我在裏麵加了豆腐,和著肉揉出來,煮得又嫩又滑,知道你不愛辣,我特意做得很清淡。”
他嚐了嚐:“手藝很好嘛。”
葉容淺笑道:“我最拿手的也就是這個了。”以前在相府的時候,份例短缺,她手裏的銀子不夠,往往多菜少肉,這肉丸子就是當時鼓搗出來的。
慕子衾又嚐了其他的菜,味道果然一般,不過他沒作聲,不僅吃光了所有的菜,還另外添了一碗白飯。葉容淺瞪大了眼睛:“陛下,新食量啊!”
慕子衾微微笑著:“這是你第一次為朕洗手做羹湯,朕怎麼能不吃完呢。”
“也不怕撐著,陛下不必這麼捧場的。”
“容淺,朕自登基以來,一直忙於國事,和你相處的時間也少了許多,你是不是不高興?”
幹嗎把她說得像深閨怨婦一樣!葉容淺忙道:“沒有啊,陛下怎麼會這麼想?”
他扣住葉容淺的肩膀,眉目在燈光下顯得越發俊秀,溫聲道:“那為什麼,自那以後你便從此改口叫朕陛下了?”
“……我以為這麼叫,你會比較高興。”
其實她真的不是鬧別扭,而是為他著想。好不容易才登上皇位,她總不能不識趣,整天子衾子衾地叫著不離口吧?那多沒麵子,叫他陛下不是會讓他感覺更威武嗎?
“可是朕並不高興。”他微笑著說出這句話。
葉容淺則更識趣地改口:“子衾,是我錯了。”
他滿意了,叫人收拾桌上的餐具,葉容淺見他沒有走的打算,便道:“臣妾先告退了。”
慕子衾坐回到案前,慢悠悠地道:“留在這兒歇著吧。這裏還有兩本奏折,朕很快就批完了。”
“可、可是,這裏是金鑾殿啊。”葉容淺瞠目結舌。
陛下這是沒睡醒嗎?
這裏是金鑾殿的後殿,除了皇上,其餘人,不論皇後妃子,一律不得在此歇息。
慕子衾是最看重規矩的人了,留她在金鑾殿……她還是做夢去比較靠譜。
他好像被她提醒了,抬起頭來:“對哦。”
看吧,他果然是一時衝動!幸好她夠了解慕子衾,才沒有自作多情。
那人很快就低了頭,補上了一句:“那也留下來吧。”
她的心猛地一跳。
……糟糕,沒辦法不自作多情了!
葉容淺吩咐陳姑姑去鸞鳳宮把她的衣服拿來,又叫了人打熱水準備沐浴,在裏麵泡了好久。洗好澡走出來,發現慕子衾已經洗好澡,換上常服,坐在床邊等她,見她出來,一雙俊目深深地看著她。
燭光曖昧,燈色暖人,輕籠著那張俊俏的臉,這樣的男色當真是十分引人垂涎啊。
葉容淺吞吞口水:“美人如花隔雲端,不不,沒有隔雲端,美人如花,就在眼前。”
“什麼?”
“沒什麼。”她隻是在情不自禁地念詩而已。
他拍拍床鋪:“過來安歇吧。”
“好。”龍床不愧是龍床,果然十分寬大。也不是第一回了,但他欺身過來的時候,葉容淺的心跳還是忍不住變得急促起來:“子衾,我們也有許久沒有在一起睡過了吧。”
他聲音有些沙啞:“是啊。”
她很坦誠地道:“頭一回在龍床上啊……”
“傻姑娘。”他低頭親吻她,“這種時候就好好感受,不要說話。”
自從慕子遠被封作建安王爺後,他們在宮外開府,新月就不便常來宮中,今日難得來了,葉容淺當然開心,吩咐下去設宴款待她。
“陛下呢?娘娘你不等他了嗎?”新月見慕子衾不在,也不敢先坐下來吃飯。
葉容淺表示沒關係不用等:“不用,陛下忙於公事,一般不和我一起用午膳。”
新月“啊”了一聲,失望地道:“怎麼會這樣呢?”
葉容淺笑著說:“這也沒什麼啊。”
“這怎麼會沒什麼呢?我家子遠不管多忙,都會記得回家吃飯的。”
“……可是陛下不是九弟啊。”她也不像新月那麼管得住自家男人。
新月放下筷子:“那你們平時會一起出去散步賞景嗎?”
“不會。”陛下很忙的。
“吃飯會互相夾菜喂對方吃嗎?”
“不會。”這種事情想想就覺得很肉麻吧。
“那在床上……”
葉容淺連忙打斷她的話:“好啦好啦你到底想說什麼?”
新月肯定地下判斷:“我想說,你們倆之間可真是沒有夫妻情趣。”
說的好像沒什麼不對……她一直覺得自己和慕子衾雖然感情要好,但總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麼,如今聽新月這麼一說,她才恍然大悟,原來少的那一點,大概就是新月說的夫妻情趣吧。
葉容淺向來虛心好學:“那這缺少的夫妻情趣要怎麼培養呢?”
“這你就問對人了,想當初我嫁過來的時候,子遠對我疏離得很。可現在呢?”她得意地哼了一聲,“還不是服服帖帖的!”
“厲害厲害!”
新月拾筷吃了兩口菜,這才道:“陛下公事忙,想必抽不出太多時間,娘娘,你比較閑一點,那就由你主動咯。”
要她主動,這種小事毫無壓力。葉容淺想問得更詳細些:“比如呢?”
“比如晚飯前出去散步啊,準備一些小驚喜啊,在床上主動一點啊……”新月俏皮一笑,“娘娘,別怪我說得不詳細,像這種增進夫妻感情的小把戲,當然要你自己來想才比較有意思。”
葉容淺受教了:“小月,真是太謝謝你了。”
雖然新月提供的建議並不多,不過葉容淺在綜合了她的提議並進行發散之後,製訂出了三個計劃。
就姑且把這三大招稱作擒郎術吧。
說做就做,今日碰巧十五,月正圓,花正好,花前月下正合適。
葉容淺咬著筆杆,花一個時辰寫了一封情意綿綿的帖子,叫人送去金鑾殿,請他晚上來禦花園湖心亭賞月,互訴衷情。
她怕慕子衾先到等她,晚膳的時候隨便扒了兩口飯,就急匆匆地往禦花園去了。
月半十五,圓月當空,賞月當真是一件十分有情調的事情。
尤其是在獨自一人賞月的時候,顯得分外有情調。
是的,慕子衾國事纏身,並沒有來。葉容淺一直等到三更,才終於等到一個小太監傳來他的口諭,說今晚沒法抽空前來,叫她別等了,盡早回去休息。
陳姑姑勸葉容淺回去:“娘娘,既然陛下不會來了,您便回去吧。”明嵐和薔薇均跟著勸道:“是啊主子,您還是先回去歇著吧。”
葉容淺笑道:“沒關係,容我再看一會兒。”
湖心亭賞月這麼風雅的事情她從前可沒有做過。
“夜深了,你們都回去歇息吧。”
陳姑姑以為葉容淺傷了心,也不好深勸,隻好領著眾人下去,到亭子外邊守著。
夜晚的涼風驅走了白日的燥熱,明亮月光灑在水麵上,折射著粼粼的波光,田田荷葉覆蓋了大半湖麵,葉間錯落夾雜著粉白的花苞,含苞待放,亭亭地立在那裏,香氣越遠越清。葉容淺脫了鞋襪,坐在青石台階上,潔白的玉足浸在清亮的水裏,冰冰涼的感覺從腳底傳上來,令人精神為之一振。借著月光,她還看到不遠的水裏有幾尾火紅錦鯉遊來遊去,活潑自在。
葉容淺用手撐著臉,靜靜地望著月亮發呆。
發呆發太久留到大半夜的後果就是,她第二天就全身酸軟、腦袋發暈,起不來床了。
慕子衾聽說葉容淺病了,抽空親自陪在她病床前喂她喝藥:“不是告訴過你朕抽不出空,叫你先回去了麼?”
葉容淺紅著臉道:“我一時貪新鮮,忘了時間了。”
他舀了一勺藥汁送到她的唇邊:“你這一病,叫朕也懸著心。”
讓他百忙之中還要分心擔憂自己的病,葉容淺十分羞愧,遂拍著胸脯打包票道:“我身體好,又不怕苦,聽大夫的話,配合吃藥,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不過事實再次打臉打得啪啪響。
她纏綿病榻足足半個月,從最開始的發燒到後來的一把鼻涕一把淚,鼻頭都擤得紅彤彤的,整個過程狼狽得叫人無法直視。
幸好慕子衾太忙沒辦法一直陪著她,隻每天叫小太監來問問病情,囑咐她按時喝藥,自己倒鮮少來看她,她的醜態才沒有全部暴露在他眼裏。
她再次慶幸自己夫君看國家江山重於自己。
當然,區區小病還不足以讓她打退堂鼓。病好之後,葉容淺開始按照第二個計劃行動了。
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想從根本上提升做菜水平需要很長時間來磨煉,但想要做好幾道菜,隻需要聽取別人的指導,反複不停地做上一兩天即可。
龍井蝦仁,鴿子燉雪梨,清炒玉蘭片,翡翠蒸餃,這四樣菜又清淡又可口。再加上兩碗冰鎮的酸梅湯,紫紅濃稠,碗壁上還掛著薄薄一層水珠,這大熱的天,瞧著就叫人胃口大開。
葉容淺做好菜,用食盒分別裝好,叫明嵐和薔薇跟著,親自拎到金鑾殿去。路雖不遠,但拎這麼多東西走過來,她還是出了一身汗。小太監見她來了,趕緊去通報皇上,葉容淺知道慕子衾不會這麼快來,幹脆叫人打水去洗個澡。
等葉容淺出來的時候,慕子衾果然已經在這裏等著她了。
葉容淺十分熱情地安排他入座吃飯:“這都是你愛吃的,來嚐嚐,試試看我的手藝有沒有提高。”
慕子衾挑眉道:“你的病剛好,別這樣勞累自己。”
“不累不累。”葉容淺笑道,“給自己的夫君做飯吃,怎麼會累呢。”
慕子衾麵色有些古怪,半天才淡淡地應了一聲:“哦。”
不對啊……這個反應算怎麼回事?一般人看到自己妻子為自己做飯、對自己說甜言蜜語,按理說不該是這個反應才對啊。普通夫妻什麼樣,她不大清楚,但反應應該會更……熱情一點吧。
葉容淺皺眉想了想,覺得是因為慕子衾身為皇上,跟普通人不一樣,所以不應該由他來熱情,她應該表現得更親密一點才行。葉容淺夾了一塊鴿子肉,放到慕子衾的碗裏,笑眯眯地說:“子衾,這個鴿子肉又嫩又好吃,你嚐嚐?”
“哦。”他還是沒什麼表情,而且沒有去碰那塊鴿子肉。
葉容淺決定再加一把火,夾了一塊蝦仁直接送到慕子衾嘴邊,定定地看著他。
慕子衾抬起俊目,跟她對視。
過了半晌,她筷子都要舉不住了,他才收回目光,淡淡地問道:“你做什麼?”
葉容淺眨眨眼,十分坦然地說:“喂你吃啊。”
慕子衾猶豫了一下,正想張口吃下的時候,葉容淺心中已經明白了他在想什麼,連忙把手縮回來,把那塊蝦仁塞到自己嘴裏。
他戒心重,而且她今天的確有些不正常,他不吃是正常的,正常的。
葉容淺想,既然喂他吃這條路行不通,那就變通一下,暗示他來喂自己不就得了。
於是她放下筷子,說道:“子衾,我想吃玉蘭片。”
“你吃啊。”他無動於衷,顯然不是那麼配合。
明著說叫他喂她,她覺得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但她的目的可不是叫他喂她吃飯,而是增加夫妻之間的情趣,明著說出來那不就沒意思了嗎?
葉容淺堅持道:“我想吃。”
他也堅持道:“自己夾。”
“……哦。”她在慕子衾的目光中節節敗退,最終放棄,乖乖地捧著碗吃飯。
她的鍋,她背。是她的錯,忘了把陛下的性格考慮進來。他本來疑心就重,今天她這麼反常,還做的是吃的,還一個勁兒地叫他吃,他沒有扭頭就走已經很對得起她了。
算了,第二個計劃就這樣吧。
盡管她已經慘敗兩次,但是,她絕對沒有想要放棄,最後一招是必殺招,絕對是必殺招,她不信使出這種招數慕子衾還能夠抵抗。
先前沈寧常來她宮中拜訪的那段時間,為了活躍氣氛,那姑娘東拉西扯過很多話題,曾提到近來京城流行一種叫煙羅絹的布料,綺麗柔軟,而且輕透如煙霞。她當時頗感興趣,就著人去尋了兩匹來。
這料子好看是好看,但實用性不強,不知用來做什麼才好,做窗紗顯得太奢侈,做衣裳太透,所以就一直擱置在那兒了。如今實行第三個計劃,正好派上用場。
葉容淺悶頭在房間裏趕工趕了兩天,做出兩套裏衣,一套淺粉,一套素白,剪裁式樣十分大膽,露得毫不含糊。她試著穿了穿,粉色顯得肌膚嬌嫩潤澤,素白顯出身段好一身俏,各有所長,共同點就是實在又露又透,簡直比不穿還要誘人。
葉容淺十分滿意地把裏衣換下來,壓在箱子底,遣人去問慕子衾今晚會不會過來歇息。
這一回終於沒有令葉容淺失望,傳來的消息終於是點頭。
她喜極,先洗了澡,等慕子衾過來一同用了晚膳之後,他去沐浴,而她則把眾人都遣退,藏在房間裏。點燃了甜夢香,偷偷換上了她壓箱底的寶貝,坐在床邊上,還拿了團扇把臉遮住。
她可是看過小黃書的人,完全知道該怎麼引誘男人,完全知道。
聽到房門響了一聲,葉容淺便馬上開口唱起來了:“鴛鴦夜裏交頸眠,郎君有意妾有情啊,被翻紅浪,郎君憐惜則個……”
慕子衾一進來,看到她這欲說還休的姿態,聽到她唱的這淫詞豔曲,先是怔了一怔,而後像是不敢相信一般,走近前來,仔細打量了她幾眼,握住她的手,盡量鎮定道:“容淺,你這是……”
葉容淺一身淺粉紗衣,坐在曖昧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嬌媚。她本來想拋個媚眼,可是看到慕子衾臉色浮現的不是她期待的驚豔,而是熟悉的戒備,唱歌的聲音便漸漸低下去,最後看著他結結巴巴地道:“怎、怎麼,你不喜歡粉色嗎?我那兒還、還有一套白色的,你要、要看看麼?”
慕子衾還是皺著眉毛盯著她,盯得她的頭越埋越低,也越來越沮喪。
俗話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她第一鼓沒作成氣,二鼓也衰,這第三鼓更是失敗得沒眼看了。
唉,看來培養夫妻情趣真是比她往日結善緣都還要難呢,難怪小月說這是一門學問,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結合她最近奇怪的行為舉止,看著她臉上緊張的神色,慕子衾總算是大致明白了葉容淺想做什麼了。
一旦想通了這一點,他渾身的重負就像一下子被拋開一樣,整個人都輕鬆起來,覺得他娶的這小妻子實在是一個妙人兒。他挨著葉容淺坐下,抬起她的下巴,含笑親昵道:“朕喜歡呢。”
葉容淺張大了眼:“啊?”
怎麼畫風突變啊。
那雙俊目裏的光芒逐漸變得灼熱起來,他的額頭抵住葉容淺的,低低地笑道:“白色那套,明日再穿給朕看,好不好?”
“……好。”他願意一連兩天留宿在這裏,她當然是歡迎的,隻是,隻是他的轉變未免太快……方才還對她冷若冰霜,怎麼現在就熱情似火起來了。
“你真是令我驚喜。”他細細地親吻她的脖頸,灼熱氣息順著那優美的弧線一路滑到肩頭,輕輕噬咬著她白嫩的肌膚。
葉容淺環住他的腰,莞爾笑道:“夫妻間想培養情趣,總要有一個人主動,我比較閑,就由我來比較好。”
慕子衾沙啞道:“那現在,自然得由我主動。”
腰酸背痛起不來床……但,這完全不能怪慕子衾下手太狠,是她自己穿了那樣的裏衣。
他一直都很溫柔的,這回純粹是她自己作死。
葉容淺帶著黑眼圈,一臉死灰,從屋子裏拖著腳步走出來。薔薇見到她這樣,被嚇了一大跳:“主子,您這是怎麼了?”
葉容淺無力地擺擺手,歎道:“沒什麼,陳姑姑呢?叫她來一下。”她是宮裏的老人了,事情經曆得多,應當懂得一些揉腰按摩的手法。
“是。”
陳姑姑來了之後,見到葉容淺這一臉死樣,也沒驚訝,跟著她去到內室,幫她脫了衣裳,隻留裏衣,叫她趴在榻上,兩隻手用巧力推拉揉捏。葉容淺頓感腰和背一陣酸脹,按摩片刻後,感到輕鬆了許多。
“陛下也真是的,下手這麼狠。”陳姑姑一眼瞟到她裸露出來的肌膚上,滿是青青紅紅的印子。
葉容淺苦笑道:“不怪陛下,都是我的錯。”
“哎喲,這種事情哪裏還分誰的過錯。”
“唉……對,就是那裏,好痛……”
薔薇靠在門外邊,偷偷聽到了些隻言片語,心下思量,合計了一下,臉上風雲變幻。
結果今日吃過晚膳,慕子衾並沒有來。
其實葉容淺深知他的個性,知道在他心中江山重於她,所以也沒抱太大的期望。
想必他今晚肯定睡得遲,她想想,去小廚房親自做了點消夜,裝好之後叫來明嵐:“明嵐,把這個給陛下送去。”
“是。”
明嵐走到門口的時候,正好迎麵碰上薔薇,她笑著打了聲招呼,薔薇卻叫住她:“明嵐姐姐,你這麼急是去哪兒呢?”
明嵐道:“主子做了消夜,叫我給陛下送去呢。”
薔薇奇道:“我記得這兩天你不是都在趕著做主子生辰時要穿的衣服嗎?我針線不好,也不能幫你,見你急得很,怎麼現在反倒有空去跑腿了?”
“可不是嘛,不然我也不會這麼急了。”
薔薇笑道:“姐姐別急,左右我無事,我便替姐姐走這一遭吧。”
“那可真是多謝妹妹了!”明嵐把食盒交給薔薇,叮囑再三,“這是送給陛下吃的,可千萬交給別人,也別離了眼。”
將沉甸甸的食盒接過來,薔薇道:“是,妹妹記住了。”
這不是她頭一回來了,金鑾殿的侍衛都認識她,知道她是皇後娘娘身邊的人,也不攔她,容小太監通報過後,便讓她進去了。
“參見陛下。”
她進去的時候,慕子衾正在坐在案前批奏折,聽到聲響,頭也不抬地道:“起來吧,東西放在那裏,回去告訴你主子,說她辛苦了,叫她早些歇息。”
沒有聽到她的回答,倒有輕輕的腳步聲向這邊移來。慕子衾心頭微惱,抬頭正要嗬斥她,卻發現來的並不是明嵐,而是葉夫人送來的那個陪嫁丫頭。
這倒有幾分意思。慕子衾微微笑道:“今兒怎麼是你?”
薔薇落落大方,行了個禮:“明嵐姐姐有事,我便幫她送來了。”
“原來是這樣。”他沉吟片刻,“你主子今日好不好?”
“主子今日氣色不同往常,奴婢看著竟像是不大好呢。”
他唇角染著笑意,心情似乎很愉悅:“哦,是嗎?”
看來她果然猜得不錯!
自從陛下登基之後,他和主子相處的機會就少了許多,甚至還有幾次鬧別扭好些天不來的。雖然陛下嘴上說得好聽,但是男人麼,自然是會哄人的,心裏倒不見得這麼想,如果真的感情好,陛下絕對不會這樣冷落她。看葉容淺這些日子三番四次地折騰,陛下都很冷淡,甚至頭一次連去都沒有去見她,薔薇的心思也就活絡起來。
夫人一直看主子不順眼,送她來,絕對不是為了伺候葉容淺,臨行前,明裏暗裏地鼓勵她以下犯上,所以她也沒有對葉容淺很恭敬。如今有機會,她又有幾分容貌,想著男人沒有不好色的,便想豁出去拚上一拚。
薔薇抬起臉來,巧笑倩兮:“是啊,今天早晨陛下走了之後,主子瞧著像是不高興呢,方才我來的時候,主子還在跟陳姑姑抱怨呢。”
少女一雙秋水眸子瞅著他,橫波流轉,顧盼生輝,帶著俏生生的甜美。
慕子衾抬起俊目瞟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批著折子,慢慢地道:“眼睛不想要了是嗎?”
那聲音雖然緩慢,但其中蘊含著森森冷意,帶著帝王氣勢沉甸甸地壓下來,迫得人透不過氣來。
她這才發現這位萬乘之尊原來還有這樣一麵,她跟在葉容淺身邊的時候,感受的都是清風明月般的溫柔和緩,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皇上。
宛如一盆冷水從頭頂潑下來,薔薇頓時渾身僵硬,臉色慘白,直挺挺地跪下來。她不明白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