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 南柯 章十七 虛實(1 / 2)

星河浩瀚,橫貫穹宇,而那天河之側,展目望去,依稀可見巍峨浩浩的宮樓大殿,雲霧繚繞之下,也似繁星一般明明滅滅。純白玉石鑄就的長階鋪展開去,若有若無的道路漂浮在虛空之中,卻長年清寂,少有人踏足。

而此刻,有人沿階而下,步履匆匆,在長階盡處揚袖,一枝狼毫脫手而出,旋轉著擲出一大團濃墨,攜著那人瞬息不見。

墨跡盤桓片刻,向南揮灑而去,掠過次第排列的殿宇,在鬥柄盡頭停下,一抬頭,正見殿門上鐵畫銀鉤的三字——監簿殿。來人指尖淩空一點,幻出一張拜帖,悠悠然送入殿門。片刻,殿門大開,有個青衫少年腳步輕快地走出來,嘴裏不安分地嚷嚷著:“哎唷真是稀客啊,師兄今日怎麼有興致來我這窮鄉僻壤犄角疙瘩?不知師兄要來殿中沒啥好茶,怕是要委屈師兄喝點白水返璞歸一下真了~”

來人麵無表情,跟著走入殿門後回頭掃了一眼,大門便在轟然聲中自行關上,震得滿院霧散雲亂。

少年抱怨起來:“師兄別弄那麼大動靜,不知道的人還當我監簿殿出了什麼事呢!”

來人不說話,徑自就向殿內走去,一直到落座上茶,灌下三大杯後方才開口:“那個……你,知不知道姻緣線三生結?”

少年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點頭道:“有所耳聞。師兄學識廣博,應當比我更為熟悉才是。”

來人欲言又止,憋了好一陣才道:“我也有不知道的。”

“這個奇了。”少年眼睛滴溜溜一轉,故作驚訝地敲了敲額,“師兄若想知道姻緣之事,該去姻緣殿請教月老才是,怎來尋我?”

那人看著他,別有深意道:“月老下凡物色弟子去了,何況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少年被他看得發毛,忍不住往後挪了挪身子:“師兄如此鄭重……可是出了什麼事?”

那人沉吟片刻,慢慢抬起左臂,挽起衣袖。

“哎哎哎師兄有話好好說可別動手啊!”少年跳起來,哧溜一下跑遠,“師弟我不擅武力,要切磋北鬥宮那一眾都是好對手,我可不想平白挨揍!”

那人頓了頓,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沒好氣道:“誰要揍你,替我想想這紅繩如何解下!”

“紅繩?”少年自殿柱後探出腦袋,胡言亂語起來,“師兄平日裏一副拒人千裏模樣,沒想到也會開玩笑?師弟隻看到師兄纖纖玉手尤勝女子,並未看見什麼紅繩。”

那人臉頓時黑了,信手就抓了茶杯丟過去:“想切磋是不是!”

茶杯在觸及殿柱之前停住,自行回轉輕輕落於案幾之上。少年撤下術法,長舒口氣:“一木一石,當思來處不易;半杯半盞,恒念物力為艱。上天有好生之德,這茶杯雖小也作之不易,師兄再生氣也不能……”

那人眼看就要發作:“你、再、廢、話?”

“師兄教訓得是,師弟不敢了!”少年口不應心地跳過來,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模樣,“這是誰如此別出心裁,給師兄係了姻緣線?”

那人搖頭:“我也不知,隻是無意中拾到此繩,它自己便係上了。我翻遍殿中典籍都不曾找到解法,思來想去,你主意多,或許能有辦法。”

少年隨口便問:“無意拾到?師兄是哪裏拾到的?我怎麼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不不,師兄別發火,師弟的意思是既然是姻緣線,那麼是誰失落的自然至關重要,誰知道另一端係的是誰?”

那人臉色青白變幻,僵硬了許久才一字一句道:“紅鸞的。”

“噗——”正喝水的少年一個沒忍住,盡數噴在他臉上,“紅……紅鸞仙子??”

那人粗暴地抹去臉上水漬,不自然別過臉去:“她落下的。”

“這事確實難辦……”少年憋了一會,到底沒憋住,錘著桌子哈哈大笑起來,“誰不知道紅鸞仙子是負責牽世間姻緣的,這根紅繩多半是她不小心帶出姻緣殿又無意失落……哈哈哈這下可難辦了,姻緣殿內紅繩比天河星屑還多,誰知道與之一對的是哪一根係上的又是誰!師兄啊師兄,你一世清白可要晚節不保了!”

“……”額上青筋突突地跳,那人一點點攥緊了手。

“若是那端係的是個男子……哈哈哈哈哈師兄還真是難以想象啊哈哈哈哈!”

“…………”

“不過天規有定,仙凡不得生情,這紅繩如此貼心打了個三生結,說不定正是寓意要受劫三世方成正果?哎呀呀師兄啊,你那姻緣說不準現在都沒出生呐!”

轟!

驚天動地一聲巨響,驚得南鬥宮五殿眾仙紛紛湧出,循聲遙望,見南鬥宮列之末的第六殿監簿殿上塵煙俱起,連殿前白玉石階都晃了幾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