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我玄門中人為何投軍幹預凡俗之事，我方才沒有回答，是因為……”容序轉過臉，極為認真地望著她的眼睛，“我自小遍讀各家典籍，卻是越讀越為迷茫，不知前路如何。師父曾言一念境轉，當年我便是讀到一句話，令我下定決心下山入世。”
談霜下意識問：“什麼話？”
容序緩緩道：“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談霜目光一凜。
“那時我年輕氣盛，隻覺習了一身本事卻隱居世外實在不甘。”容序道，“何況道學之中亦有出世先入世之說，我便決心入世，以己之力治國平天下。”
“我明白了。”談霜垂下頭，自嘲地笑了笑，“你投效燕王官軍，第一個平的，便是我談氏軍。”
容序也黯然：“對不起。”
“立場不同。”談霜偏過臉，“若我是你，也不會手下留情。”
“方才走過鬼穀棋盤時我便在想。”容序看著她，目光不偏不移，“若我當初不曾下山，一切會將如何？”
談霜沒有說話，也沒有看他。
容序道：“捫心自問，當年之事我有愧於你，但並不後悔所做一切……”
談霜打斷他：“你既然誌在平天下，為何辭官？”
容序不語，看了她好一會才道：“我生不是官場之人，更不希望，日後你見到我，我是在那樣一處境地。”
兩廂沉默許久，談霜低聲道：“走吧，捭闔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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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華山頂，暮色四合。
斷崖之畔此刻空無一人，遠處山下，隱隱亮起燈火，閃閃爍爍，在山野高樹的枝葉間透出點點暖黃。青色暮氣降下，整個山頂像被籠在暗青薄紗之中，有霧氣絲絲繚繞。
風止塵定，遠近上下都逐漸靜謐下來。
萬籟俱寂之時，些微動靜便格外明晰。
樹葉窸窣之聲漸近漸響，陷入黑暗的山巔，另有一個巨大身形向著斷崖緩緩逼近。
那個陰影擦過木石，深一腳淺一腳地直衝斷崖而來，若靠近，便可清晰聽到粗重的呼吸聲，似乎還深深地吸了口氣。
陰影並未如預想地觸碰斷崖結界，反舉著什麼東西，左探右探，一把插入地下。
月色寡淡，照不出陰影的模樣，卻在片刻之後，亦有同月色一般的朦朧清光自地下滲出，一縷一縷，細若溪水，卻汩汩不絕地流向陰影。
陰影低下了身，貪婪地汲取著清光，每吸入一分，便似有月色一般的淺淺光輝自身上升騰而起，轉瞬消散。
“大膽妖孽，敢汲取地脈靈氣！”
有人大喝一聲，倏忽一道金光劈若閃電，伴隨轟然之聲，直取陰影！
陰影嚇了一跳，連連退步，不過轉身之間，頭頂突然落下巨大銅錢，金光耀目重重砸來。
陰影本能掐訣抵擋，數不清的銅錢卻如驟雨突來，劈裏啪啦地直往它頭頂砸，所攜靈力銳不可當，招招不容情，記記皆入肉，砸得陰影嗷嗷驚叫，連聲呼痛。
砰地一聲，一錠白銀當頭落下，擊得陰影抱頭滾出十丈，順著陡峭山坡直直滾了下去。
“再有下次，就不是今日這般客氣了！”氣哼哼的聲音傳來，那陰影已痛呼著跑遠。
金光一錯，錦衣身影閃現，腰間酒壺重重晃了晃，險些灑出酒來，
蘇月白急忙擰緊了蓋子，上下檢查半日確定不會灑出後才鬆了口氣掛回腰間，轉頭顛顛地去撿滿地銅錢。
青白兩道光芒隨之閃過，另兩人現身於後，不無擔憂地望向斷崖。
“這次來的，比前幾日道行更高。”卿月憂心道，“地脈更改，五界皆有所覺。連日來，此處鬼、妖、魑魅皆有出現，再拖下去，隻怕……”
“可不是！”蘇月白撿著錢，肉疼地吹去其上塵土，“這回我扔了十貫錢才趕跑，他還卷走我兩貫！那可是二兩銀子啊！銀子啊！”
卿月捂了捂耳朵：“這麼舍不得下次就別拿錢砸。”
蘇月白吭哧幾下，聲音小了下去：“除了錢……我也沒別的東西能揍人了啊……”
“那就別嚷嚷！”卿月拂袖。
“事不宜遲。”天機道，薄雲之後，月色隱隱探頭，“還需快些破開結界取出神劍，否則神劍下落為五界所察，後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