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能……甘心……
羅熠攥緊了拳，絕不會受困於此，即便真有什麼結界，他也必定會將之破開！
“爹……娘……”
雨聲越來越響，幾乎蓋過天地間所有聲音。而在它隔絕耳膜之前，幾聲破碎囈語冷不丁闖入縫隙，輕微柔軟，卻如此清晰，像淌進心口的雨化作鋒利寒針，在最不經意間刺入心頭。
羅熠一愣。
“哥……”
山洞中，秦知曄的身體已縮成一團，手緊緊攥著鬥篷一角，無意識地往牆壁靠去。
“家……”
夢囈混入了水汽，聽來濕濕濡濡。陷於夢境的秦知曄眉頭深鎖，臉頰不自覺地微微鼓著，惶惶無助。
“忍冬……回不來了……”
喃喃之聲傳入耳中，分明輕微，心口卻如遭重擊。羅熠垂眸，莫名的澀苦之意紛湧而來，連呼吸都被淹沒其中。心口被什麼扼住，竟隱約有些發疼。
女媧神劍、仙魔糾葛，這些本與她無關，隻是因為路過那一間石廟，隻是因為遇見了他被卷入其中……原本，她隻是一個凡人，隻是個普通的世家小姐，嬉笑打鬧明媚如春日朝陽，卻被他拖入深淵，更困在這裏除卻夢境無以離開。他險些就忘了，她其實幾乎沒有自保之力。
他沒有骨肉至親，沒有心念牽掛之人，可她有。
“一定回得去。”羅熠抬手，隔著氤氳雨幕虛虛一握，無聲地道，“我不會讓你困在這裏。”
一夜風瀟雨晦，一夜輾轉不安。
秦知曄醒來的時候，天還未亮，洞內清寒之氣令她忍不住瑟縮。
洞外小雨淅瀝，有水珠落上山石，帶出不輕不重的一聲響，幹淨清冽，在洞內蕩出細小回音。
“下雨了？”秦知曄打了個冷戰，洞口那一束靈火仍在跳動，是黑暗裏唯一的光亮。
難道她睡得並不久，隻是夢境繁雜睡不安穩，叫她誤以為睡了很長時間？
秦知曄摸索著走到洞口，寒氣鑽入脖子，令她下意識瑟縮了肩膀：“……羅熠？”
羅熠一驚回頭，抱著鬥篷的秦知曄睡眼惺忪，尚未完全清醒。“你醒了？”
秦知曄晃了晃腦袋，傻愣愣地看著他：“你還在啊……”
羅熠應了聲：“嗯。”
細雨如霧，悄無聲息地漂浮在空中。雨後空氣鑽入山洞，夾雜著草木氣息，聞之倒是心曠神怡，令人清醒不少。那一束靈火燃在手心，照亮衣衫眉目，卻並無凡火那般的暖融溫度。
秦知曄伸出手，接住絲縷細雨，突然皺著眉打量他：“你在這裏多久？”
羅熠莫名：“不知道。”
天還未亮，但若有心觀察，可以見到東邊山後，天幕已由墨黑漸漸轉為暗青了。
秦知曄麵色古怪起來：“你……在這裏守了一夜？”
羅熠不語。
“現在雨那麼小，你不該淋成這樣……”他全身濕透，衣衫發上無一不在滴水，這分明是暴雨之後的結果。秦知曄垂下眼簾，長睫掩去目中神色，“我昨晚好像夢見打雷下雨，沒想到是真的……你……不用這樣。”
“你不是怕黑麼。”羅熠輕聲道，“洞裏沒有燭火。”
秦知曄偏開臉去：“那你也不用淋一夜雨，明明走兩步就能避過，我不領情。”
羅熠望向她身後：“你說過，不想和我共處一室。”
“……”秦知曄胡亂把鬥篷塞回他懷裏，轉過身去嘟噥道，“我拿你的鬥篷當被褥，你、你進來躲一下雨，就、就當是報複我好了！反正你那麼小心眼……”
羅熠一反常態沒與她嗆聲，反仍把鬥篷遞回去，見她不接又幹脆披到了她身上：“我是魔，不怕冷。”
秦知曄飛快地瞥他一眼：“不冷你穿這麼厚的鬥篷做什麼……”
“威風。”羅熠理直氣壯。
“……”
一陣沉默。
天慢慢亮了，雨勢轉小，很快變得疏疏落落，不多時便完全止住。
厚實的雲層逐漸散開，第一縷晨光透入山洞，拉出一束明朗光線。
秦知曄深深吸了口氣，回身正色道：“我想過了。所謂隨遇而安，不管之前發生過什麼，我都不生氣、不計較了。”
“嗯？”羅熠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
“既然到了這裏，又隻有我們兩人……”秦知曄聲音漸低，尾音不自覺地顫抖，卻又強忍住哽咽，努力控製著語氣平穩，“相依為命……總好過自相殘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