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熠忍無可忍:“你夠了沒有?”
秦知曄道:“沒有,再亮點。”
“你……”誰讓她是有理取鬧,羅熠深深吸氣,還是依言將手中靈火又調亮了些,“……你快些,法術費神。”
秦知曄的聲音傳出來:“你怕冷嗎?”
羅熠習慣性否認:“笑話,我豈會怕冷!”
“哦……”一隻手從洞口伸出來,“借鬥篷一用。”
“……”羅熠默默取下,咬咬牙遞了過去。
“不燒。”秦知曄大發慈悲解釋了下,“我拿來鋪一下。”
“…………”
洞內被她用樹枝大致清理了下,地上鋪了層軟草,隻是到底太過簡陋,秦知曄猶豫再三還是沒有狠下心就地躺上去,正好羅熠的鬥篷又厚又大,拿來鋪床倒是暖和舒適。“讓你騙我利用我!”秦知曄恨恨地想,看著杵在洞口掌燭的羅熠,有心捉弄他,“洞裏太黑我睡不著,勞煩你再亮會,等我睡著再找地方吧!”
“……得寸進尺。”羅熠無聲地哼哼一句,靈火躍動,當真沒有離開的意思。
萬籟俱寂,洞裏洞外一片沉靜,靜到除了洞口靈火的一息光亮,再沒有其他動靜。
也不知到了什麼時辰,秦知曄縮在寬大鬥篷裏,捧著幾個又酸又澀的果子草草啃了幾口果腹,刺激的味道嗆在喉間,一咳嗽又將酸味反了上來,嗆得眼淚直流。
“咳……咳咳咳……”秦知曄拍著胸口順氣,一麵胡亂地想著,“幸好秦慕宇沒落到這,以他那個愛幹淨的別扭性子,怕是寧可站一夜都不肯躺下吧……”想著想著,自己卻愣了。
天高山遠,這萬裏疆域錯綜世界,他們,會在哪裏呢?
“既來之,則安之。”秦知曄拍拍臉頰,蜷縮著身子,努力說服自己睡去。
哪怕,為了暫時穩住蠢蠢欲動的五髒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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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
昏蒙月色之下,熊熊篝火旁,延湘捧著半隻烤鴿,熱氣氤氳上眼睛,異常由衷地讚歎:“秦慕宇你手藝不錯!”
秦慕宇盯著她手中半隻鴿子,麵容有些扭曲:“……你當真覺得……好吃?”
“唔,你先別得意,這外皮有些焦了,裏頭還有些血絲……第一次難免生疏,多烤幾回就好了。”烤肉塞了滿嘴,延湘寬宏大量道,“這叫什麼,瑜不掩瑕、瑜不掩瑕!”
“是瑕不掩瑜……”秦慕宇懷疑著將鴿肉舉至眼前,猶豫再三還是沒有下口,“真的……能吃?”
“怎麼不能?”延湘對他的婆婆媽媽很是不滿,“凡人怎麼那麼麻煩,你不吃我吃了!”
秦慕宇強忍住胃部不適,好心提醒她:“我忘了摘去鴿子內髒。”
“你們凡人真奇怪,反正都能吃為什麼要去掉?”延湘毫不介意吃得正香,剛撕咬下的一口裏還帶著半截絨毛,“哎,那個腸子你不吃?”
手一鬆,半隻鴿子跌落,秦慕宇一把捂住嘴,片刻才緩過勁來。
延湘眼疾手快搶了過來:“喂別浪費。”
“我飽了。”秦慕宇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出老遠,身形融在夜色裏,眼看著就模糊了。
“一個大男人,胃口竟然這麼小?”延湘很是詫異,不知為什麼,總覺得他那四平八穩的腳步透著幾分狼狽。
大約是錯覺。屏退雜念,延湘專心啃起剩下的烤肉,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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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地一聲,漆黑夜幕裏,忽然閃過一道白亮光芒,一瞬間劃破天幕。
驟雨隨之而落,劈啪聲短暫急促,深淺不一地擊打著枝葉木石。雨來勢洶洶,傾盞傾盆地覆入山穀,很快將一切打濕浸透。
湖水暴漲,慢慢淹過沿岸草木,逐漸向山腳逼來。
羅熠立身洞口,眼望著欺近的水線,掌中靈火不滅,體內詭煞之氣遊走周身,重又催動。
所幸,秦知曄選的位置還算不錯,不絕的雨水順山勢而下,墜落洞口恰如簾帳,但也止步洞口,並未滲入。
羅熠向後望了一眼,這暴雨突如其來,潮濕陰寒之氣隨雨水壓下,滲透了整個山穀。洞內溫度也慢慢降了下來,有輾轉之聲時起時伏,伴著三兩句含糊不清的夢囈——外頭電閃雷鳴大雨瓢潑,裏麵的人倒是沒心沒肺地睡著了。腳步一動,卻又頓住,洞口倒瀉而下的水幕盡數打在發上頭頂,水珠自臉頰劃落,在下頷彙成一束水流,汩汩著流入領口,滲入心口,帶著冷意。
她已經不再信任他,不再拿他當朋友,大概……也不會願意再與他共處一室。
她說過的。
羅熠退了回去。
驚雷未息,閃電不止,羅熠仰首,靜靜望著被一周青山圍出的一方天幕,此刻被閃電劃得恍若龜裂,合上這漫天漫地的氤氳水汽,恍惚之間恰如一方結界,將他們困於其內不得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