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是，神魔動輒幾千年，區區凡人壽不過百，以螻蟻之力，幹涉神魔行事，豈不是螳臂當車……”延湘把玩著手中梅花糕，淡淡道，“這些話我曾在你們的書卷上看到過，凡人能想通這些，也確實不容易。”
秦知曄斟了杯茶，推過去：“這叫太平猴魁，是這裏難得的好茶，你且嚐嚐。”
延湘拿來喝了一口，道：“不解渴。”
秦知曄失笑：“好茶需品，觀茶色、聞清氣、品甘苦，並非單單用以解渴。”
“花樣還挺多。”延湘哼了一聲，指指她的包袱，“我不喜歡茶，要別的。”
秦知曄又打開一個紙包遞過去：“這個是椿芽餅，內餡是新生的香椿嫩芽，清新爽口，算是個別致的點心。”
延湘嚐了一口，隨口道：“尚可，不如肉。”
秦知曄笑笑，又從包袱裏揀出幾個紙包，一一打開，列在她麵前。淮南牛肉、鱔魚茶糕、竺葉米餅、五香狗肉，葷素相間，應有盡有。
延湘並未急著動手，閑適地往後一靠，道：“你們人間有句話，叫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秦知曄，我不討厭你，相反，倒是覺得你很有意思，能與羅熠有交情的人，我好奇很久了。幾日甚至幾年時間，於你而言或許並不算短，但於我們，不過是眨眼之間，我便與你做了這一眨眼的朋友也誤不了多少事。”
“隻是，在此之前，我隻想問最後一句，我與羅熠都想知道的事。”
“贈你仙靈的那個人，他究竟在那裏。”
秦知曄靜靜看她：“我不知道。”
延湘一歪頭，似笑非笑。
秦知曄神情自若，甚至帶著幾分誠懇：“每次都是他來找我，我並不知道他的底細。”
延湘將信將疑：“你早上墜馬又是怎麼回事？”
“我故意的，苦肉計。”
“那怪風呢？”
“什麼怪風？”秦知曄故作驚訝。
“你真不知道？”
“莫非他現過身？”秦知曄自包袱中取出兩副包好的竹筷，遞過去一副，“不過我想，他既然有本事在你們眼皮子底下瞞過行蹤，自然也能走得神不知鬼不覺。從這點上看，神仙確實比魔族要強大一些啊？”
“更狡詐些罷了。”延湘倒也不生氣，接過竹筷順手夾了片牛肉，“或許……他也在暗中觀察我和羅熠，有所圖謀伺機出手？倒是符合他們一貫作風。”
這你可冤枉他了。秦知曄在心中默默道，也跟著夾了一筷子：“聽說神仙不得開葷，在這一點上，大概當個魔確實比當個神仙自在一些。”
“英雄所見略同。”延湘道，“按著你們人間的故事，這種時候應當以茶代酒，幹上一杯。”
“好主意。”秦知曄舉起茶杯，當真與她碰了一碰。“接下來池州之事，恐怕還需延湘相助。”
“我懶得管。”延湘幹脆道。
秦知曄提醒她：“吃人的嘴軟。”
延湘揚揚下巴：“隻吃了你幾塊糕，換不追問那神仙的事；這杯難喝的茶，換與你做一眨眼時間的朋友，銀貨兩訖，還軟什麼？”
秦知曄努努嘴：“還有牛肉。”
延湘翻了個白眼：“吐出來還你。”
秦知曄麵露遺憾，作勢就要去收那些吃的：“你不肯就算了。”
“等等。”延湘撇撇嘴，一手托著腦袋，一手拿筷子敲了敲麵前的竺葉米糕，“你說帶我去吃其他美食，還算不算數？”
秦知曄眯了眯眼，笑得直像隻小狐狸：“你不搗亂，就帶你去。”
“成交！”延湘飛快夾了塊米糕塞進嘴裏，含糊著道，“依次計費，幫你一次，請我吃一樣特產，不許重複。”
秦知曄抱臂挑眉：“隻怕你幫的忙不夠多。”
“走著瞧，有你求我的時候。”延湘翻翻眼皮，伸向那包狗肉。
船艙之外，看了許久的秦慕宇放下簾子，唇角微彎。
再抬眼時，青山在側，纖繩已纏上渡口木樁。
池州府與安慶府一江之隔，與徽州府一並，為南直隸之最南端。
容序自袖中取出本卷起的書，秦慕宇一見便覺眼熟，待他展開便認出來，是那本已消磨盡字跡的萬惡經。
一道符咒貼上經書，容序平托著書，一手結指，點在眉間。片刻，雙瞳轉灰，一如那日在季小姐房中施用望氣之術時，
“誅殺魑魅之時，我留了它一分精魄。它既以汲取地脈靈氣修煉，以它精魄為引，應能助我們尋得地脈變更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