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你?我還沒有那麼蠢。”羅熠冷冷道,“你一死,魔元潰散回歸魔界,風衡便會知道我的行蹤。我雖不懼他,但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徒添麻煩。”
延湘不語,負於身後的手正一點點攥起拳。
羅熠手腕一轉,淩厲刀光劈閃而過,一下打掉她手中暗器。
“你不是我對手,不必白費力氣。”羅熠嗤道,“秦知曄死活與我無幹,但你若要壞我的事——你會知道何謂,生、不、如、死!”
延湘昂著首,不置一詞。
寒刀撤下,冷風過眼,轉瞬那處便隻剩了她一人。
延湘回身,望著那道勁氣離去的方向,神情複雜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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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知曄的房間依然燈光透亮,身影映在窗紙上,正研磨提筆,似在寫著什麼。
頎長身影立於桌案之前,融在這暖黃的燈燭裏,乍一看去,就如同是捧在手心的燈籠,垂目而望,可見竹條宣紙的重重包圍之中,那一豆燈火。
就如她的名字,知此一刻光明。
羅熠閃身潛了進去。
秦知曄竟是一直沒睡。床帳被整齊束起,床鋪疊得平整,不似有人動過。夜間清寒,秦知曄披了件鬥篷,站在桌案邊上,手邊朱墨赭黛,隨她信手一蘸點在紙上。
羅熠一時好奇,見她畫得認真,耐心等她添完手頭的一筆才咳嗽了聲,示意自己現身。
筆頓了一頓,秦知曄恍若未覺,又提筆蘸了朱砂,細細描摹起來。
“喂,我在了。”羅熠忍不住出聲提醒。
秦知曄嗯了一聲,愛搭不理的模樣。
這等態度讓羅熠很是不滿,徑自走了過去。宣紙之上,無景無物,僅有一人,玄衣紅甲,張弓射月。
羅熠愣了愣,換了個角度反複看了好幾遍。
畫中人發如烈火,除卻眉心虯須盤羽的印記外,額角亦有乍隱乍現的暗紅紋路;再看那衣飾,非袍非甲的製式十分眼熟,腕際銀白護腕細描了魔界暗紋,背後鬥篷獵獵,直揚風中——這裝束打扮,分明就是自己。
羅熠欲言又止。
裝束打扮是他沒錯,但這模樣,雖是朗眉星目俊秀非常,但卻怎麼看怎麼不像他。他分明是劍眉淩厲,畫中長眉入鬢略嫌溫柔;他分明鼻子高挺棱角分明,畫中那人卻鼻尖秀氣唇紅齒白;更何況他從來一柄寒刀打遍天下,幾時用過弓!
秦知曄吹幹了墨跡,舉著畫看了半晌似是十分滿意,轉頭便遞給了他:“送你吧。”
羅熠左看右看,還是直言不諱地嫌棄道:“一點都不像。”
秦知曄佯怒,指點著畫煞有介事道:“哪裏不像了!看這紅紋、這衣裳、這打扮,明明就跟你一模一樣!”
羅熠瞥她一眼,道:“長得跟你似的。”
這回秦知曄倒沒炸毛,隻坐了下來,托著腮撥弄著畫:“我跟他是親兄妹,當然長得像啊。”
羅熠聽得不對:“你是說秦慕宇?”
秦知曄點點頭,指著畫一臉無辜道:“小時候學畫,我沒耐性又貪玩,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什麼都沒學會,隻學會了畫他。”
隻有他讓她有興致一遍又一遍重複地畫,因為他從來不會評價她畫得好是不好像是不像,隻會一臉別扭地奪過她的筆,帶她去水池邊洗去滿手水墨。
羅熠黑了臉:“那你畫他就是,加上我做什麼!”
“我生氣,不想畫他了。”秦知曄聳聳肩,看似無奈地道,“可是除了衣裳,我壓根不會畫別人……你就當是你好了。”
羅熠氣不打一處來,抓了疊新紙拍到她麵前:“不會就練!”
秦知曄抬頭看他一眼,慢吞吞站起身挽挽袖口,重新鋪紙道:“也罷,反正今晚不準備睡,權當練練畫技了。”
羅熠狐疑起來:“你抽什麼瘋?”
秦知曄重重下筆,一字一頓道:“不、高、興!”
羅熠撫額。
秦知曄一麵畫,一麵氣鼓鼓道:“我跟來是奉了皇命的,這會先行回去成什麼樣子?豈不是叫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秦家小姐是個繡花枕頭不頂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何況池州那裏情況不明,秦慕宇做事從來不顧及自己,若再遇上魔界煞氣……”想到這裏,秦知曄扁扁嘴,憤憤不平地嘟噥,“又與你們魔界有關……”
羅熠隻當沒聽到她後半句:“哦,他是嫌你礙事,想把你踹回家?”
“誰礙事了!”秦知曄手一歪,一個不留神甩了自己滿臉墨。
羅熠抽抽嘴角。
秦知曄轉過身去,使勁擦著臉上的墨跡:“我才不會這樣乖乖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