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曄扁著嘴,回頭時隻剩下了大開的房門,與同樣不發一言的容序談霜。霧氣在眼眶中漸漸凝結,一點點沾濕眼睫,卻不似方才假裝的那哭出聲,隻努力地瞪著眼,任眼淚在眼眶中打轉,生怕輕輕一眨眼,那些水珠就會奪眶而出,直憋得臉都漲紅了。
容序走過去拍拍她:“回房吧,明日還要出發回京。”
秦知曄抬眼看他,可憐巴巴的模樣似在等他為自己說句好話。
談霜遞過去塊錦帕:“這塊不用還了。”
“……”這兩人雪上加霜,秦知曄再憋不住,奪門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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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二人的房間相距很近,就在隔壁,也是季知府特意安排。秦知曄回房的時候,秦慕宇異常難得地早早睡下,燈燭盡滅,乍一看,隻能看到個黑燈瞎火的房間。窗門緊閉,值夜小廝見她來,忙打著手勢將她請到一邊,再三解釋公子交代任何人不得打擾。
秦知曄更是心堵,瞪著那扇門恨不得立刻踹開,把他從被子裏掀起來大聲質問為什麼不相信她要讓她做逃兵。
但終究沒去。
走回房間,秦知曄學著秦慕宇的交代,硬邦邦丟了一句:“我點著燈才能睡著,不必來吹燈,任何人不得打擾。”
兩個房間的小廝丫鬟個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兄妹倆是怎麼了說話一個比一個沒好氣。
兩廂並肩的房間,一黯然靜默,一燈火通明,如是直至夜深,直至侍從丫鬟也打著嗬欠睡去,值夜家丁昏昏沉沉,強打著精神四處巡視。
然而他們未曾注意到,婆娑樹影間,暗流湧動,有道勁氣曲折襲來,直衝著那個燈火不息的房間。
在將將觸及房門之時,卻有另一道極其相似的勁氣襲來,迫得它調轉方向與之相鬥。纏鬥之間,風聲擦窗而過,引得房內響動,有人影披衣而來,似乎正欲開窗檢視。那兩道勁氣同時停手,相對著安靜了一瞬,又同時後退,交纏著向外急襲而去。
窗戶打開,秦知曄披著鬥篷倚窗而立,麵前幾竿青竹搖搖,夜色如墨,似乎並無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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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道勁氣向著城郊而去,一直到距季府達幾十裏之遙方才停下,其中一道聚而又散,化出個人形來。
“你果然來了!”
是延湘的聲音。
另一道勁氣在她不遠處盤桓一刻,忽而消失不見。
延湘卻知他並未離開,向著虛空大聲道:“你我目的分明是一樣的,不如聯手?”
那人身形未現,不屑聲音已沉沉壓下:“不需要。”
延湘並不放棄:“我在明,你在暗,若我們合作必定事半功倍!羅熠,你叛亂我捉拿說到底都不過是我們魔族自己的事,但現在我們共同的對手是仙界,總可以分個輕重緩急吧?”
羅熠不答,依舊不曾現身。
“我記得你也是不服仙界不甘居於他們之下的,現在仙界分明有動靜,我們卻各自為政豈不是反給他們機會?”延湘補充道,“我延湘素來說話算話,你若答應合作,我便不再捉拿你,也不會回稟主人你的下落,如何?”
羅熠冷笑:“你有本事捉拿我麼?”
延湘微眯了眼,突然笑起來:“那日安慶牢獄,你在裏麵我並非不知。”
空氣一凝。
“你幾次來與秦知曄相會,同為魔族我怎麼可能察覺不到?”延湘慢慢道,“你對她什麼心思我無意幹涉,隻是提醒你,若有人向主人透露行跡,你逃得過追殺,她恐怕逃不過吧?”
煞氣忽起,四野寒風陡然變作淩厲刀劍,自四麵八方而來,更另有一道強烈肅殺之意直撲麵門,風勢激起長發,一柄寒刀鋒刃耀目,直直劈向她頭顱!
延湘大驚後退,卻遠不及刀勢速度,還未退出兩邊那柄刀已堪堪停在她眉心不到一寸之處。
寒意直竄後腦,延湘萬萬沒想到會是這般情狀:“你……你的功力……”
“你以為,我還是那個重傷垂死可以任你宰割的羅熠麼?”寒刀移開,露出羅熠陰沉的臉,“雖隻恢複三成,捏死你也輕而易舉。”
延湘顫著聲音道:“不可能……這麼短時間,你傷重至此,絕無可能!除非……除非你用了仙術療治……你竟然與仙界勾結!”
羅熠挑起唇角,刀刃若即若離地貼著她的臉頰,緩緩下移:“若你主人知道,你如此低估他的對手,你說他會如何?”
刀移到了頸邊,延湘抿緊了唇,閉上眼:“是我錯估了情勢,你想殺便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