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跡消失之前，我曾窺見書中所涉年號，結合紙墨、印製來看，應能斷定萬惡經成書於宋政和七年，也就是，三百年前。”
容序房內，一桌五人，除他之外其餘四人靜坐在側，等他下文。
“修行而言，短短三百年不足衍化魑魅，更別說有蠱惑人心之能的字靈。”
秦知曄好奇道：“不是說那作者心念入魔，心魔寄存於字裏行間麼？”
“即便如此，經書也不應過快化靈。”修長手指輕輕叩著桌麵，容序一手撐於桌沿，道，“嘔心瀝血以命成書的作者並不少見，若這般容易，世間豈非太多魑魅？”
秦知曄嘟噥：“這也叫容易……？”
談霜一嗤：“在他看來，旁人的性命總是不值一提。”
明知她是故意曲解，容序畢竟心中有愧，也不反駁，隻當沒聽見繼續說了下去：“這幾日我查探周遭地形，發覺此地風水堪輿較二十年前已然不同。”
秦慕宇皺起眉：“子風不通堪輿之說，但……聽聞一地風水位置關乎地形，乃是長久年歲方能形成，短短二十年，便能改變麼？”
容序讚賞地點頭，揚手展開一卷地圖鋪在桌上：“安慶、池州、廬州，乃至整個南直隸，若我所查不錯，京城應天府附近地脈易位、風水更改，絕非尋常。”
秦慕宇想起近年來的遷都大計。鳳陽乃本朝龍興之地，金陵更是太祖欽定帝都，大明龍脈之所在，若此處風水更改，不知對大明氣運可有影響？陛下急於遷都，是否也是因為欽天監感知此地異常，不宜再為國都？
“大哥的意思……經書成魅全因此處地脈更改？”秦慕宇不無擔憂，“若放任下去，隻怕還會有妖物害人，不知大哥可有辦法阻止？”
容序叩著地圖，指尖所指，正是安慶之南，池州府方向。
“依循地脈，前往一探。”
“知道了——”延湘向後一靠，拉長語調懶洋洋道，“說了那麼久不就是去池州麼，下次直接告訴我就行。”
“延湘千裏迢迢自魔界一路跟來，在下還以為是對我等一言一行太感興趣。”容序幽幽道，“原來，是在下自作多情了。”
延湘聽出他言下之意，心中冷哼一句，難怪今日把她叫來，原來是麻煩暫了，來找她算賬了。“我隻對看戲感興趣。”
“隻怕不僅僅是看戲吧。”容序逼近一步，裝模作樣地看了看窗外天空，“近日無戲可看，想必延湘也覺無趣，不如就由在下送回魔界，以免跟隨我們四處奔波。”
見他作勢要取陰陽印，延湘雖知他隻是試探，但也明白幾人從未對自己交心，先前隻是諸事纏身無暇顧及，眼下賑災魑魅的事都告一段落，是不會再讓她糊弄過去了。隻略一沉吟，延湘很快放鬆神情，無謂地聳了聳肩道：“你們也懷疑夠久，其實告訴你們也沒什麼。”
容序欠了欠身：“洗耳恭聽。”
既然你們對我不客氣，我也不必再拐彎抹角。延湘看了眼秦知曄，意有所指道：“我不過是奇怪，秦小姐有什麼特別的，能被一個神仙看中還贈予仙靈。”
本以為能一石激起千層浪，沒想到無論是容序還是談霜皆無所動，幾人冷靜異常甚至不曾交換眼神，仿佛她說的，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秦知曄輕鬆道：“這有什麼稀奇，不是還有魔看中我一路跟隨麼？看來神魔的眼光都差不多？”
延湘被反將一軍，看幾人表現，秦知曄顯然與他們通過氣交代了不少，方才那句，竟不知指的羅熠還是她，或是兼而有之；秦慕宇等人也不見意外，她無法猜測他們究竟知道了多少。
容序似笑非笑：“延湘姑娘，人間有句話，叫疏不間親。”
她本想通過試探秦慕宇反觀幾人應對，引蛇出洞判斷那個隱藏蹤跡的神仙是否幾人之一，方才直言此事亦是試圖在幾人第一反應中查得破綻，哪怕隻是一個眼神。隻是沒想到，幾人像是說好一般，八道目光直直盯著她，半點也沒給她機會。
“凡人，果然跟那幫神仙一樣，都是群狡詐之徒！”延湘恨恨地想，到底不如他們魔族坦率直接，那麼多九曲十八彎的。
“先前聽姑娘所言，似乎對這位神仙是誰深感好奇。”秦慕宇道，“秦某也很好奇，姑娘為何非要找到此人？莫非是對人間有所圖謀故對守護人間的仙神有所忌憚？”
“呸，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也不嫌寒磣！”延湘拍案而起，憤憤然數落過去，“人間哪裏好了！又是山又是水老擋視線，哪像我們魔界一馬平川視野開闊？到處都是花花綠綠五顏六色，看久了也不嫌眼睛累！還有你們這些凡人，明明渺小得跟蜉蝣螻蟻一樣，還喜歡耍什麼詭計鬥來鬥去無聊透頂！吃個飯還分什麼男尊女卑外堂內廳當官非跟姻親扯上關係簡直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