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風來攜雨落,樓高迫雲低 第二十一章 提防(1 / 2)

離開的時候日頭尚好,落下的光刺亮刺亮的,不經意間便晃痛了眼。

容序瞥一眼身後房中,捧著他留下的一箋咒文反複背誦的秦知曄,心正沉沉墜下,茫茫之感幾乎迫人窒息。

以至在看到現身廊角的談霜時,尚來不及意外。

談霜靜靜站在那裏,投來的目光探詢,又充滿戒備。

容序心中苦笑,向她走去,後者卻也轉過身,與他心照不宣,一直走出內院,走到第二進院中才停了腳步。

一停下,還未站穩,便有鞭影迎麵急襲而來,淩厲鞭勢直衝眉心,半分不留情麵。

容序側身避開,舉步之間緩慢而優雅,速度卻是一點不落。

仿佛隻是個下馬威,談霜停了手,冷冷道:“你幾時受死?”

容序道:“我尚有事要辦。”

談霜麵無表情:“秦小姐?”

容序默認。

談霜滿麵凝霜,走近一步冷硬著道:“我記得你曾說過,秦小姐天資所限,不宜使用玄門法術。你剛才給她的是什麼?”

容序避而不答:“我自有分寸。”

九節鞭再次襲來,接連三招招招緊逼,談霜臉色更加不好:“容序,你知道我最討厭你這樣自以為是。”

容序喟歎:“我有我的道理。”

“你的道理,便是替別人做決定?”談霜冷笑,“你方才與她說的話,我都聽見,話裏話外無一不是為將來鋪路——明人不說暗話,你也不必遮遮掩掩,這次,你想用她去換什麼?”

容序沉默,直直看了她好一會,聲音微微發苦:“你覺得,我還能換什麼?功名?利祿?這些我以前沒有麼?”

握著九節鞭的手緊了又緊,指節泛出青白,談霜眯了眼,唇角眉梢帶起顯而易見的厭惡與譏誚:“是啊,那些如何換來的你自己再清楚不過!”

意識到自己失言,容序抬了抬手,似想去拉她:“霜兒,你聽我……”

“閉嘴!”又是一聲鞭響,伸來的手上,赫然一道猩紅鞭痕,映在白皙腕臂上觸目驚心。談霜掃一眼他的傷口,咬牙切齒道,“我說過,不許這麼叫我。”

容序目光一黯,訕訕收回手去,傷口火辣辣地疼,卻不及回憶。

九節鞭依然直指著他,不偏不讓:“我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

眼睫緩緩開闔,不過片刻,再抬起眼時,已不複方才沉溺過往的容序:“我竟不知談姑娘幾時與忍冬交好,這般關心她?”

談霜答得很是幹脆:“你要坑她,我便保她,如此而已。”

容序搖搖頭,好笑道:“我若要對她下手,憑你,又能阻得多少?”

談霜眉頭一緊。

容序負了手,慢條斯理地踱出幾步,道:“我自二十年前下山投效秦帥麾下,後一直跟隨秦帥出生入死,本就是過命的交情;那兩個孩子也是我看著出生看著長大,連他二人的小字,當年也是由我親手擇定。忍冬信任於我,我亦會拚盡全力保護他們。隻是凡事總要有所退路,交托於她的,不過是若有萬一的後手罷了。”

談霜觀察著他的神色,那人麵上滴水不漏,無一絲破綻:“你分明有所隱瞞。”

“玄門之事,我如何與你們解釋清楚?”容序無奈地攤了攤手,“我答應過你,待事了便任你處置,是殺是刮絕無二話。你應當知道,我並非貪生怕死之徒。”

“並非貪生怕死,那躲在丹楓穀十一年又算什麼?”談霜譏諷道,手中九節鞭卻不知不覺收了回來,“莫非,也是在辦事?”

容序目色黯下:“並未辦成,平白耗費十一年罷了。”

談霜張了張嘴,諷刺反駁的話就在唇邊,卻不知為什麼咽了回去,轉而收了兵器頭也不回離開。

去的,仍是內院,秦知曄房間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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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們並未察覺,就在方才,他二人踏出內院院門的那一刹,有道勁氣神不知鬼不覺閃入房中,卻在觸及帳簾之前又驚嚇一般退了出去。

靠在床頭的秦知曄發現,收了紙箋走過去,看著那道暗色勁氣在門口徘徊一陣重新竄入,在她麵前慢慢聚攏,凝成一個人形。

那人著了一身暗紅色皮甲,長衣窄袖,護腕之上有銀色紋路一閃而過。此刻他正一手遮眼,揉著眉心似在努力適應:“……你怎麼穿成這樣!”

秦知曄打量了自己一番,隻覺渾身上下並無不妥,更是莫名其妙:“我怎麼了?”

錦衣繡裙,流雲成髻,鬢邊垂下幾縷步搖流蘇,隨著她搖頭晃腦發出細微叮當聲響,與腕上銀鈴相和相應。娥眉淡掃,朱唇皓齒,一雙眼波光粼粼,正滿是疑惑地望著眼前人。

半晌,秦知曄一拍腦袋恍然大悟:“我忘了你先前見到我都是男子裝扮,我是女的你嚇了一跳吧!”

羅熠放下手,又打量她幾眼,勉為其難接受了她的裝束:“知道你是女的,隻是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