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幅畫的是鍾靈毓秀的峨眉山,仙氣縈繞的金頂有著標誌性的十方普賢像,祥光萬道,瑞氣千條。
粗如巨蟒的青藤從金頂垂下,纏繞山麓的參天巨樹,形成一根如同天梯一般渾然天成的索道。渺小得如同塵埃的猴子,沿著青藤向金頂攀爬而去。
仙嵐祥雲之中,灰袍道者禦劍而飛,紅色葫蘆吐出白色仙氣,將峨眉山七彩虹雲悉數吸入葫蘆嘴。彩虹深處隱隱出現一座虛幻的古刹,黑色匾額題寫“虹齋”二字。
這倒是有點古典仙俠小說的風格,不過看了半天不知所雲。
第二幅畫的是連綿不絕的秦嶺,如同青蒼巨龍橫亙中華大地。那種雄渾感,當之無愧的華夏龍脈。劍門關附近層巒疊嶂,雄崖對峙,奇峰嵯峨,巨石環繞,山坳深處有處葫蘆狀深潭,相互聯係的兩個海子一大一小。
秦嶺上空刻滿虛無縹緲的天仙,均是懷抱各種樂器的神音師,有的撥弄琴弦,有的撮唇弄簫,有擊缶的仙女,敲鍾的青年,也有震裂空間露出五獄惡鬼的鼓手……鳥舞魚躍,六馬仰秣,無數蝴蝶圍繞樂師翩躚飛舞。
慕言望著壁畫中央臉骨嵯峨的紅袍大俠和素衣高髻的黑袍女子,毫無疑問兩人是絕對主角,隻是黑袍女郎鬥篷遮麵看不清臉色,神秘得如同殺手和刺客。他回頭望了望,霎時間感覺同空瓶子竟然有幾分神似。
第三幅畫的是大漠飛沙的敦煌,神秘駝隊在茫茫荒原留下漫長足跡,駝鈴聲舒緩而悠長。
領頭的單峰白駱駝之上是麵蒙白綢的女子,抱著古色古香的黑色寶劍,銀色劍箍閃閃放光。
慕言認真觀察,仔細撫摸這幅壁畫,那把寶劍不是凡品,青光隱隱吞吐,漆黑劍鞘銘刻“青冥”二字。有位頭發銀白的黑袍老者從莫高窟藏經洞飄然而出,如同幽靈一般與駝隊女子狹路相逢。
黑白鬥篷相繼出現,似乎預示著某種神秘的聯係。
黑色鬥篷的女子身材婀娜婆娑,屬於林黛玉似的風流人物,而白駱駝的神秘女子麵蒙白絹,隱約可知是西域女子,有種中原姑娘沒有的異域風情。壁畫女子要不是帽子遮臉,要不就是白絹蒙麵,看不清樣貌隻能靠猜測,也不知是否正確?
第四幅畫是西域天山,冰冷雪水沁入美麗而富饒的吐魯番盆地,通過坎兒井的引導進入葡萄溝,使得這個美麗的峽穀成為沙漠中的一塊綠洲。葡萄架下,葡萄藤兒纏繞著頹垣殘壁,這麵即將倒塌的土牆也有壁畫,而這幅畫中畫成為整個畫作的重點。
殘牆壁畫,畫的是塔克拉瑪幹沙漠,幾十個西域胡人在彈奏十二木卡姆,熱情投入得幾乎痙攣。背景是風沙漫天的荒漠、死而不腐的胡楊、神秘而未知的古城和遺跡,以及動物的屍骨和殘骸、四處遊走的聖甲蟲等等,無一不在彰顯令人神往的西域風情,似乎每一粒沙土都隱藏了不為人知的故事。
這幅殘牆壁畫規模宏大,遠離塵世的喧囂與浮華,在沙漠中展現生命的張力,艱難地尋找那份沙漠的筆墨圖式。那種對生命的謳歌,對靈魂的訴求,讓人歎為觀止。
同時引起慕言興趣的是畫中畫這樣一種創作手法,讓這幅作品內容更加複雜,層次更加豐富,結構也更加立體。慕言想起了諾蘭的電影,想起了《盜夢空間》,想起了其中相互對立的兩麵大鏡子。他問想象力豐富的空瓶子:“瓶兒,你夢到過自己做夢麼?”
這句話有些饒舌和費解,空瓶子問道:“夢中夢?”
“對。”
空瓶子搖搖頭,說:“那會把人逼瘋的。”
慕言點點頭,說:“也是,那隻是科幻電影中的設定。要想做夢中夢不容易,首先要夢到自己睡覺,這樣的幾率很小。”
兩人放下這幅畫中畫繼續往下看,第五幅畫是南海,廣袤無垠,碧波萬頃,海浪猶似萬馬奔騰,奮湧向前,數十丈甚至上百丈的碧浪打來,帆船有的升上高山,有的落下深淵,搖搖欲墜。原本碩大無比的大帆遠舸渺小如芥,在狂風巨浪中瘋狂搖曳,顛簸前行。
天空湛藍如洗,太陽從地平線上冉冉升起,陽光蓬勃,光芒萬丈。日出之後,海麵泛出璀璨金光,金蛇亂舞。海洋深處的巨大漩渦如同惡魔大嘴吞噬一切,漩渦中心是形如**的島嶼……
這幅畫沒有人物,自然很快被大家略過。
空瓶子卻是駐足良久,流連忘返,直到多番催促方才離開。她若有所思,突然對駒子說了句沒來由的話,道:“你說,當年我的曾祖父下南洋,是不是去了這個像桃子一樣的島嶼?”
駒子搖搖頭,表示不知。
慕言也不知道她們在打什麼啞謎,沒來由地想起了碰到古玲的那片十裏桃林,拉著兩人繼續往前走。
接下來第六幅畫的是關外雪域,長白山雪駐雲開,湛藍蒼穹純淨透徹,沒有一絲雜色。燦爛陽光傾瀉而下,山峰白雪皚皚,山腳一塵不染的純白雪原反射強烈雪光,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空瓶子取下大框眼鏡,揉搓眼睛,說:“單單看畫,我都要得雪盲症,更不用說去長白山現場了。”
雪山腳下有座冰獸馱負的巨大冰屏,雪牆一般參天入雲,鬼斧神工。同九眼透龍碑一樣,仿佛是一座墓碑,也不知是人工雕刻還是渾然天成。遠處,密密麻麻的冷杉林銀裝素裹,猶似墳地野草,鱗次櫛比,又似守墓的戰士陶俑,凝固而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