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哥哥的額頭上被裹了厚厚一層的紗布,樣子很滑稽。
我趴在他的病床前守了整整一夜,提前用他的手機給我家裏打了電話,說是去死黨家裏做作業,作業太多,就不回去了。
對媽媽撒謊的時候,我整張臉都是紅的,明知道電話那端的她看不見,卻依舊心虛得要死。
掛了電話,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的遠哥哥對著我挑挑眉毛,嗤之以鼻地說,“撒個謊就臉紅,你真是個小孩子麼?”
他的話語裏充滿了無奈與鄙夷,好像很是看不起我這副動輒就會臉紅的沒出息樣子。然而,我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他的臉就湊近了過來,直直逼近,和我相距不過一個鼻尖的距離。
他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忽然就笑了。他的睫毛很長,又離我這麼近,稍稍動一動,濃密的眼睫就會刮到我的臉,癢癢的。
他說,“我真是好奇,你明明乖到連撒謊都不會撒,怎麼敢那麼明目張膽地說你喜歡我?還有,你居然敢拿起刀朝別人肚子上捅過去!”
我張了張嘴,又闔上,再張了張,可是我居然無話可說。
我該說什麼?
說我們從我六歲那年起就認識,你曾經為了總跟在你屁股後的愛哭鬼然然我,和隔壁的小胖打過無數的架受過無數的傷,我如今見不得別人欺負你這簡直是出於我的本能是理所當然是天經地義?
說我從很早很早的時候就開始喜歡你,所以說起我喜歡你這句話才會絲毫不費力氣?
還是……說,遠哥哥、不過七年而已,為什麼連我還能記得你,你為什麼、為什麼會偏偏忘了、然然我?
這些話,在我的心尖上繞啊繞的,好幾次他用墨色的晶亮眸子盯著我看我都幾乎衝口而出,可是,最終我還是死死地把它們給壓了下去。
我強壓住眼底一陣強過一陣的酸澀,對著他笑了笑,我不知道自己那個笑容是不是比哭還要難看,但是我偽裝得尚且算是淡定,甚至伸出手去輕輕摸了一下他額頭上的紗布,然後輕聲嘟囔了一句,“快些好吧,醜死了。”
他笑容一斂,正待發飆,枕頭底下的手機忽然震了震,拿出手機隻看了一眼,他就笑了。
他先把手機往床上隨手一扔,然後對著我笑嘻嘻地說,“我真的變得醜死了麼?”
我不明就裏,他湊過臉來逼近我,依舊笑嘻嘻,長而濃密的睫毛顫了顫,鄭重其事地對我說,“我女朋友嫌我變得醜了,把我甩了。”
我怔住了。
其實,林妍之所以會和他分手,並不是因為他額頭上那個根本無礙他俊秀容貌的小小疤痕,而是因為——學校已經對借讀於此卻屢屢在校外打架鬥毆尋釁滋事的遠哥哥作出了退學的處分。
遠哥哥,把我用匕首捅別人一刀的事,攬到了自己的身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