ʮ(2 / 2)

換衣時,她一下子就看見了那瓶安眠藥,那瓶藥原來就在公公的脖子裏掛著!公公在藥瓶上係了一根小繩,他白天一直把那瓶藥掛在他的脖子上……

劉小水一邊給公公擦洗一邊默默地流淚。她覺得很對不起公公,公公是個很硬氣的人,公公沒有吃那瓶藥,公公用半殘的身子,用僅有的一隻手,站在街口上勞作,直到最後那一刻……

掀床的時候,劉小水又發現,公公的褥子下已經鋪滿了他掙來的錢,那大多是一角一角的,一元一元的票子,更讓人震驚的是,公公還寫下了一張小紙在這張小紙上,公公用鉛筆記下了他患病以來所欠下的錢數,有一些數目已經打過勾了;還寫下了火化的費用……劉小水看著,眼裏的淚一滴一滴地落下來。

在以後的時間裏,劉小水一直在數那些票子。那些錢的數目並不很大,可她總是走神兒,數著數著,眼前就出現了公公的那張臉,她看到的是公公賣汽水時的那張臉,公公的臉很老,紋路一道一道的,那是一張歪臉,有著一股狠勁的臉,上邊全是勞作的印痕。她聽見公公說:“我看病借的錢,我自己還。”

十點鍾時,通用機械廠的廠長和工會主席來了。廠長在老人跟前默默地站了一會兒,回過頭說:“家裏有什麼要求,說吧。”

男人看了看劉小水。劉小水默默地說:“沒啥要求。”

廠長愣了,廠長知道,每到葬人的時候,家屬是最難纏的。廠長遲疑了一下,說:“現在,廠裏效益不大好。不過,沈師傅是老工人,老模範,力所能及的,政策允許的,我盡量滿足……”

男人又看了看劉小水,說:“那藥費的事……”

劉小水說:“不用。爸說過,不麻煩廠裏。”

廠長看了看劉小水,他知道這個女人去過他家多次,總纏著他報銷藥費……現在看她這樣說,也不知是什麼意思,心裏就有些怯怯的。就說:

“這樣吧,廠裏救濟一千塊錢,其他按規定辦……”說著,他看了看工會主席:“老王,你把這事辦了。”

工會主席趕忙點頭說:“行,行。”

劉小水卻十分果斷地說:“不用救濟。我們不要救濟。”

聽這麼一說,廠長更慌了。廠長看了看工會主席,說。“老王老王,你留下吧,看看還需要什麼……我還有個會。”說著,又安慰了兩句,趕忙走了。

廠長走後,工會主席忙說:“天熱,後事還是早辦好。剛才,廠長在這兒,你們不提,現在他走了,超過一千,我做不了主……”

劉小水很幹脆地說:“不要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