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門打開，墨子歸坐進來，同時帶進一股寒氣。
暮晚看著他發沉的臉色，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是解釋酒吧的事？還是肖玉揚？還是所謂的金主？
可是，以墨子歸的脾性和身份，一個有著這樣過往的女朋友，怕是會成為他的汙點吧？
不，就算是自己過去一清二白又如何？
他終是要站在金字塔尖的人物，而自己呢？
六年前的自己懵懂無知，隻以為墨子歸身上隱隱流露的光華隻是性格使然。可是，這些年，先在社會底層摸打滾爬，後在風月場所逢場作戲，上至名門富貴，下至街頭無賴，所見過的、聽過的，有多少能及眼前男人的風華？這不是性格，是教養，是家族的底蘊，是骨血中的優越。
還有七年前的突然轉校，大學時的毅然出國，現在的強勢回歸，等等等等……
暮晚生性敏感，以前這些關於墨子歸的種種疑點，她總是刻意地去忽略。究其原因，還是貪戀吧……
貪戀他的溫暖，貪戀心底的那份執念……
可現在，自己那些不堪回憶的過往突然被人在他麵前揭開，讓她的自欺欺人也曝於烈日灼陽之下，無所遁形。
現在的暮晚，在墨子歸麵前已經習慣了直來直往。
墨子歸眼看著她從自己上車後臉色忽明忽暗，然後漸漸染上了幾分初見時的清冷淡漠，就知道她又多想了。
暗歎一口氣，墨子歸伸手攬過她的肩膀，勾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視自己的眼睛。
“阿晚。”
除去剛剛他情急之下的衝口而出，這是他第一次這麼喊她，素來清冷的嗓音，因這兩個字而染上幾分暗啞，無端的讓人心為之悸動。
“你在想什麼，我都知道。你這幾年是怎麼過來的，我也知道。”
暮晚有刹那的怔愣：“都……知道？”
墨子歸重重點頭：“嗯，都知道。”
話落，暮晚猛地掙開，身子往後緊緊貼在副駕的門上，出口聲音發顫：“怎麼知道的？”
是啊，怎麼知道的呢？
剛到蘇市的那一年，母親還隻能躺在床上，而自己沒學曆，沒閱曆，隻能從發傳單、小餐廳服務員開始做起。後來，利用在網吧做收銀員的間隙，在網上偷偷學習電視製作的入門軟件操作；然後用三個月試用期無薪的超低要求，進了天揚做小助理。同時，為了生活必需和母親的醫藥費，晚上又去酒吧做公主，剛進suu時，為了自己那條不知天高地厚的“底線”，不知被客人侮辱、威脅過多少次，也不知多少次喝酒吐到被送去門診……
這些，她沒跟任何人說過，就連母親，也一直以為她是在大餐廳裏做服務員。
那墨子歸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想他今年剛回國，要想知道這些，恐怕也就隻有調查這一條路了吧……
想到這，暮晚再看墨子歸的眼神愈發戒備。
似是沒有看到她的疏離，墨子歸垂眸歎了口氣，緩緩開口。
“我剛回來的時候，確實是找人查過這些。不可否認的是，出發點是因為我一直活在被你拋棄的憤恨裏。我想解脫，所以，我想，大概隻有看到你離開我以後的墮落，才能真正的放下吧。”
說到這，他抬眸，眼底的悲傷和孤寂毫無遮攔的呈現在暮晚眼前。
“但是，在了解了你這幾年的生活後，又從陳夏那裏知道你當年離開的原因，我才發現，錯的是我。若是高三那年，我不走；若是後來我不放棄找你，那現在，你還是那個天真善良的暮晚，不會受這麼多年的苦，不會受到這麼多無妄的侮辱和指責……”
至此，從初見的一幕幕，他的怒氣、他的隱忍、他的委曲求全、他的溫柔以待，終於串成了一條線，狠狠纏繞住暮晚的心髒，讓她從疼痛到窒息，從沉溺到滿足……
墨子歸的手緩緩抬起，幾乎是小心翼翼地落在暮晚的臉頰上，輕輕撫摸，仿佛是在守護無價的珍寶。
“所以，阿晚，”清冷如雪的眸子被自責、憐惜和寵溺等等複雜的情緒交織充斥，“你值得！給我們一個機會，好嗎？”
心底剛剛築起的防線，再次被墨子歸用坦誠而瓦解。
暮晚看著墨子歸。
他的頭頂是傾瀉而下的燈光，他的身後是暗沉無邊的黑夜。他的身形籠罩在光與影的交織裏，原本有些鋒利的棱角，變得模糊而柔和。
一如他這個人。
不管在蘇市商場如何叱吒風雲、在別人麵前如何冷漠高傲，卻隻以溫和如翩翩貴公子的一麵站在她麵前。
記憶中的那個少年，不曾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