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1)

在愛弗鎮,人人都知道死神沙利的每次出現意味著什麼。但人們也很慶幸自己或是親人逝去後能得到沙利的引導。比起世界大多數死亡後的未知,人們太樂意自己的靈魂被這位親善,優雅的死神所引領,仿佛隻要看見沙利,他們就能看見自己死後的路。於是對沙利的尊敬和信仰,成為了愛弗鎮曆來不成文的傳統。

自上次路易斯的妻子離世,沙利再次來到路易斯家已是十七年後的事,他走在路易斯家院落外的小徑上,遠遠便看見一頭金色長發的少女正斜倚在院中一棵樹幹旁。

沙利不用猜也知道眼中的人正是他曾親自取名的嬰兒。

“你好,伊芙。”沙利走到少女跟前,他語氣淡淡仿佛與伊芙相識多年,但又免不了些疏離。

但意外的是,少女仿佛知曉他是誰,也知曉他來的目的,她轉過頭,湖藍色眼眸中透露出淡淡哀愁,“你好,沙利。”口氣中無任何客氣,聲音輕輕的,像是在認命。

“路易斯這些年過得好嗎?”

“如果他沒生病的話還不錯,隻是他很想媽媽,不過一切都還好,你知道他是一個容易滿足的人。”

隨後兩人沉默著向房內臥室走去,一進臥室房門沙利就看見床上一臉病容的路易斯,除了路易斯臉上鬆垮的皮膚能看出他是經曆過歲月的洗禮,那渙散無神的眼珠,還有皮包骨的臉頰和虛弱的呼吸聲都在告訴沙利,眼前人被病痛折磨得多麼痛苦。

看見沙利後,虛弱的路易斯意識立即清醒了不少,他看了房內仆人一眼,仆人會意勸走了伊芙。

待到房門關上,沙利走在床邊握住了路易斯雙手,一直到路易斯終於閉上雙眼,一切和十七年前一樣,房內華光初升,沙利做了最後的靈魂剝離工序後,小心翼翼的將路易斯的靈魂放進了袖袍裏。

他離開臥室前,看了一眼床上正在逐漸變涼的人,十七年前,這個人還生氣蓬勃的盼望他給他的女兒取名,興許是太久沒見,十七年前的事就像昨天才發生,一切曆曆在目。

不過沙利並未多做停留,他走到門口告知伊芙已經結束後,便離開了路易斯的家。

此時已經是深秋,沙利踩著路上的落葉往聖井歸走。

袖袍裏的靈魂沒有絲毫重量,它隻是一顆暗淡的光亮,即使有人看見也不會相信這顆蘊含微光的東西承載了一個人的一生。

沙利早已習慣了,他作為死神數個世紀,時間早已將他的人情過濾得所剩無幾,他雖然喜歡善意,喜歡溫暖,偶爾也會為溫暖所動容,隻是他最終無法改變一切溫暖會終止,那些溫暖會變作輕盈的光亮,被他親手送進另一個世界。

在快要接近聖井深處時,沙利停下腳步,他回頭看了一眼已經被樹木遮住的愛弗鎮方向,在交錯的樹木間,愛弗鎮已經看不見。他又抬頭看了前方微光若現的聖井入口處。

“出來吧,裏麵沒有人可以進去。”沙利對空氣說道,仿佛是在與林間樹木對話。

過了很久,身後傳來細微響動,沙利才轉身看見伊芙挪揄著步伐從樹背後走出來,她站在樹下,一動不動的看著他。

“你不可以再跟著我了。”

“我隻是想知道,爸爸會去哪裏。”伊芙低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心虛說道。

“裏麵不是任何人都能進去的。”

“這裏是禁區。”她似懂非懂,呢喃自語。

“既然你知道,那就趕快回家吧,天黑後這裏會很危險。”沙利自然是不會告訴伊芙每當夜晚降臨,胡圖族的守護者會蘇醒,整夜遊蕩在這片密林中,曾有人在夜晚冒失來到此地後失蹤,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沙利知道那群冷血怪物一直嗜食人類的血肉。

“鎮上的人都說這裏有一群怪物,專殺人類。”伊芙依然低著頭。

沙利抬頭看了眼逐漸暗下的天色,神情並不愉悅,他冷聲說:“有沒有怪物我不知道,但我看見過很多人在這裏丟了性命,或許你可以繼續留在這裏,親眼看看自己是怎麼死的。”

他沒有耐心去陪一個小姑娘沉浸在失去父親的哀痛世界裏,況且現在的時間也不容他去解釋,他隻想看著她離開,他已經背負了太多終結靈魂的罪惡感,實在不想一個女孩因為執念父親靈魂的去向,而死在他的眼前。

伊芙雖然難過,但並不愚昧,她知道死亡於她而言意味著什麼,失去什麼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還活在這個世界,她的人生才啟程不久。她還需要去感受自己沒有感受過的,需要去延續父親對她的期許。於是她沒有再多說,轉身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