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分種,三分釀。”這幾乎是每一個釀酒師告訴我的葡萄酒真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果然是放之四海皆準的道理:離開了充分吸收風土精華的葡萄,再高明的釀酒師也是天才無用武之地。有時候聽聽回國的winemaker們聊他們在國內釀酒遇到的困難種種,有對著提前摘下來青果大聲尖叫:“這不是葡萄,這是蔬菜,這叫我怎麼釀!”的時候;有辛苦帶著農人頂著烈日給葡萄疏葉疏果,在成熟時好不容易使葡萄達到了各項皆優的標準,結果一夜間被調包的時候——所遇困擾和所感差距,十之七八是圍繞著田間勞作質量的。
可如今絕大多數葡萄酒的介紹資料裏,鋪天蓋地的都是新橡木桶比例幾何,陳釀年份幾何,除了一點點形而上的“手工采摘”外,提及葡萄田工作質量的信息,堪稱寥寥無幾。世人對“風土”二字,倒是新世界舊世界地爭個熱火朝天,可對吸收風土精華的決定性田間工程卻所知了了,於是這些麵朝黃土背朝天的關鍵努力,皆成了遺忘的角落——古來我們重農輕商,現如今倒是重商、重工,輕了本分而關鍵、基礎的農。
那麼,筆者今年春夏親赴列級莊葡萄田間勞作前線臥底數月,將為您揭開這個被遺忘角落的神秘麵紗。除了偵探列級莊在田間的各項秘訣外,還有波爾多令人窒息的酒田美景,另加怎樣分辨波爾多兩大主係葡萄品種美樂(Merlot)和赤霞珠(Carbernet Sauvignion)的新鮮號外。希望此後,熱愛生活的你對杯中美酒、對葡萄酒田的美景還有葡萄本身,都會有一些新的體味。
一、讓葡萄藤守規矩:剪枝和攏枝
春天波爾多的葡萄田,綠色的葡萄藤、藤間各色的花、湛藍的天,實在是美極了;綠藤深處,偶爾開過的一列橫穿葡萄田的火車,像極了宮崎駿《千與千尋》中的那趟海上列車——這是同樣的一片寧靜,這是葡萄藤的綠色海洋,置身其中,真的宛若仙境……不過,在生命安靜的表象之下,大概永遠湧動著躁動的激情——整個春末和初夏的葡萄田,其實是很不安靜的,何止不安靜,此時的葡萄田工作簡直就是一場對付葡萄藤這個頑皮小孩的鬥爭。
開春的剪枝——女人得當男人使
開春的剪枝(法文:Epamprage)可算是冬天剪枝(法文:La Taille)的繼續。上一年的秋收後,酒農們需要把枝條剪下,隻留下老木,讓葡萄藤順利過冬——剪下的枝條可以用來烤牛排,St.Emillion聖埃美隆的老城裏專門有餐廳保留著葡萄舊藤來烤牛排,肉裏自然浸著葡萄舊藤熏烤的風味,美味得緊,算得上此城一道名菜,那麼要是有機會來遊玩,是一定要點上一道的。
這樣一株一株地修剪下來,整個冬天的剪枝過程(La Taille)會一直持續到次年3月,緊接著春天就來了,萬物複蘇,作為新一年烤牛排材料的新枝就又會從老木上長出來,而且是瘋長出來——如果放任不管,每株葡萄大概都會長成一團刺蝟,然後摘葡萄的時候人們在枝條間蝸行摸索,才能扯出發育不全的串串葡萄。於是開春也要繼續修剪枝條(epamprage),此家列級莊的標準是每株6條新枝——於是當你最終吃到那道St.Emillion葡萄舊藤烤牛排時,你要記得每株葡萄可能最多隻有6條左右的新枝可以保留下來烤肉的哦,所以一道25歐的主菜大概還是可以接受的。
剪枝,不管是冬天的還是春天的,都是辛苦的活計。所以波爾多酒莊酒農的人員分配很有點意思,按性別的:男酒農或強壯如男人的女酒農分為一組,女酒農為一組,然後按勞分工。雖然epamprage是男酒農的活計,但果真被分到女酒農組的我也沒逃過這一劫——開春葡萄田農忙的大工程就隻有這個,於是女人也不得不被當成男人使:我們彎著腰除了一天的枝,齊叫腰酸背疼。古詩雲,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小時候不解其中味,如今真的自己鋤了禾,汗滴了土,終於明了這酒,真是滴滴都不容易的……不過後來我遭遇了更強大的疏葉疏果,逐漸不再叫疼,習慣起當農婦來,成長為一名強大的專業臥底,不過這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