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回權門勢倒禍及兒曹王府銀歸途逢暴客(3 / 3)

世蕃見無人舉發,膽子越大,益發妄行,招集工匠數千人,大治私第,建園築亭,豪奴悍仆,仍挾相府餘威,淩轢官民。適有袁州推官郭諫臣,奉公出差,道過嵩裏。但見赫赫華門,百工齊集,搬磚運木,忙碌非常,內有三五名幹仆,狐裘貂袖,在場監工,仍然是頤指氣使,一呼百諾的氣象。諫臣私問隨役道:“這不是嚴相故第麼?”隨役答一“是”字,諫臣乘便過去,將入工廠,觀察形景,不防廠中已有人喝道:“監工重地,閑人不得擅入,快與我退下去!”諫臣的隨役,搶上一步,與語道:“家主是本州推官。”言未已,那人複張目道:“什麼推官不推官,總教推出去罷了。”推官的名義,想是這般。諫臣聽了,也不禁啟問道:“敢問高姓大名?”那人複道:“誰不曉得是嚴相府中的嚴六?”諫臣冷笑道:“失敬失敬!”嚴六尚謾辱不絕,隨役正要與他理論,被諫臣喝止,悄然走出。廠內也有稍稍知事的,語嚴六道:“地方有司,應該尊敬一點,不要如此待慢。”嚴六道:“京堂科道等官;伺候我家主人,出入門下,我要叱他數聲,哪個敢與我抗?偌大推官,怕他什麼?”諫臣踉蹌趨走,工役等一齊嘲笑,隨手拾起瓦礫,接連擲去,作為送行的禮物。放肆已極。那時諫臣忍無可忍,不能不發泄出來,小子有詩詠道:

意氣淩人太不該,況遭州吏一麾來。

豪門轉瞬成墟落,才識豪奴是禍媒。

畢竟諫臣如何泄憤,容俟下回表明。

徐階之使詐,不亞於嚴嵩,然後人多毀嵩而譽階,以階之詐計,為嵩而設。明無階,誰與黜嵩?然後知因地而施,詐亦成名。古聖賢之所以重權道者,正為此也。但嚴氏之被譴,何一不由自取?於階固無尤焉。嵩以青詞得幸,驟躋顯位,柄政至二十餘年,無功於國,專事殃民,而其子世蕃,貪黠尤過乃父,放利而行,怨愈叢,禍愈速,安得不傾?安得不亡?況逃戍所,豢惡客,劫還賄銀,嵩之所不敢為者,而世蕃獨為之。死已臨頭,猶且大肆,此而不遭覆歿,天下尚有是非乎?至於豪奴走狗,淩辱推官,恃勢行凶,更不足道,然亦未始非嚴嵩父子之所釀成。有悍主乃有悍仆,敢告當世,毋挾強以取禍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