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以來,找工作並不順利,代元知道急也沒用。她不想再去不上不下的公司,她希望有一個穩定的工作,交五金,能一直能做到退休,能讓她順順利利地看著小木耳長大成人,結婚生子。但是這樣的工作,本地人、本科生碩士生都趨之若鶩,她一個帶著孩子單身婦女憑什麼去爭。現在是找工作困難的年頭,她甚至沒有本科畢業證。
最近一次麵試中,她和主持麵試的邱女士很聊得來。對方一開始就表示不會錄用她,因為上級規定的最低學曆必須是碩士,而且代元根本就是專業不對口。但她們還是講了很久,最後邱女士建議說,童小姐,我覺得根據你的專業特長,也許去沿海的大城市,發展會更好,在這個地方,你隻能違背心意地,做一些與自己專業完全沒聯係的工作。
這句話打到了代元心裏,違背心意的工作,自從……,她仿佛已經有幾百年沒去考慮過自己的發展了,從來,她就把自己壓縮成一個卑微的影子,之前,是在他的身後,之後,是在小木耳的身後,她把所有的熱情和愛意,傾注在他和他的身上,沒有一絲留給自己。邱女士的話,讓她忽然想起,原來自己也是曾經有過自我的。
代元清點了一下自己的積蓄,一共五萬左右,在這個地方也夠日常開銷兩三年了,所以她一直不緊不慢地找著工作。但是如果換個地方的話,這錢就變得非常緊張,房租、水電,還有各種社保醫保……
她拎著菜若有所思地走在胡同裏,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小木耳神情緊張地坐在操場上,他扳著手指回憶著最近的表現,似乎沒搗什麼蛋啊……是作業借給楊小小抄的事?還是打了俞靜宜的事?哼,誰讓她那麼花癡,趁著早操排隊來拉他的手……自以為是大姐姐,平時經常摸他的腦袋,早就想扁她了……但這些事老師應該不知道吧……他忐忑不安的等著。媽媽讓他先回去,但他在外麵馬路上蕩了七八遍,還是回到了學校,心事重重。
而代元坐在胡老師的對麵,也是低著頭,深深思慮著。胡老師交心的話,讓她又想起了幾天前邱女士的建議。
小木耳隻有六歲,但已經在五年級學習,而且他已經通過中學的測試,今年秋天應該就可以直接升入初中二年級,誰都不懷疑小木耳在學習上的天分。
胡老師關心著這對母子,對小木耳更有著似母親又似祖母的感情。
她年輕時在北京念大學,對事物的看法有頗有遠見,她力勸代元將小木耳送到大城市裏的學校去:“在暄的學習能力,已經遠遠超過了我們的教學能力,他需要更好的學校,更好的老師,能充分發揮他的潛能。在這裏,即使他一直跳級,進入初中部高中部,也許能考上最好的大學,但他大部分的能力還是在沉睡……”
胡老師一直在舉例,某個神童,小小年紀進入大學,但是畢業後還是一個普通而平庸的人,又或者某個神童,在學業上異於常人,但最終並沒有有所突破。這些都是讓人扼腕的。
“到大城市去,那裏機會更多,在暄的視野可以更開闊,他會成為一個非常優異的人的……”
代元走出辦公室,看見小木耳一臉心虛地等在門口,忽然,她的心酸得無法承受。
這樣優秀的孩子,沒有一個細胞像她,他隻是是她強行要來的奢侈的禮物。他應該得到最好的,錦衣玉食、豪宅名車、良師益友,而她卻什麼都不能給。他站在那裏,穿著超市買來的均碼T恤,褲腳不斷被加長的牛仔褲,手腕上一隻陳舊的米奇老鼠手表,是唯一的奢侈品。隻是他眼睛像深夜中閃耀的珠寶一樣熠熠生輝。
這一對珠寶現在正緊張地盯著媽媽,糟糕,媽媽似乎要哭出來的樣子。小木耳心裏罵了胡老師一千遍一萬遍。他先下手為強地上去抱著代元的腿“媽媽,我錯了……”,代元也蹲下來抱著他,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代元沒有再猶豫,她聯係了黃小貝,電話撥通之前,代元惴惴不安,不知道她現在還在北京嗎?但隻要有一絲希望,她也要去試試。比起以前羞怯內向的童代元,現在的童代元充滿著壯士的熱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