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長鋒出鞘 【第一七七章】愚信(2 / 2)

玄女教若是想要擁有一支無條件愚忠的軍隊,自然沒有比這更好的法子。

元憑之又道,“你記不記得,有些失蹤的軍士,不知怎麼被奪了神誌,反過來攻擊鎮南軍?”

餘墨痕點頭。這事太過詭異,她自然不會忘記。

“軍醫檢查過戰場上的屍體,”元憑之歎了口氣,“玄女教不僅抹殺了那些軍士思考的能力,還將他們閹割了。或許是不希望大齊帝國男子的血液混入他們教中吧。最為極端的宗教,一向都是排外的。”

餘墨痕聽得瞪大了眼睛,“可是他們教中的齊人女子……不也都有個齊國的爹嗎?”

“這倒無所謂。”元憑之笑了笑,“我沒記錯的話,你父親是圖僳人。可你也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圖僳人。”

餘墨痕:“……”

她設身處地,總算明白了玄女教的邏輯。她並不覺得自己拒絕身份認同一事有任何不妥,但也不想把自己和玄女教歸到一類去。

此刻反正也不是爭論這事的時候,餘墨痕想了想,便把話題拉回玄女教來,跟著問道,“你不是說,二十年前,老元將軍那批人到西南來勘探時,被瘴癘攔阻,才不得不繞道雎屏山嗎?……等等?”餘墨痕說著,便察覺到問題所在了。

元憑之看她一眼,接道,“我原先也以為,父親是被自然環境所攔阻。可是咱們現在已經知道了,玄女教甚至有本事製造瘴癘。即便二十年前的玄女教技術不及如今先進,也該有辦法攔住前來勘探的大齊軍士。”他說著便歎了口氣,“畢竟,若是攔不住,偃甲軍隊的鐵蹄踏破了蚩魯山,就要一路攻到南方來了。以玄女教當時的實力,若不憑借這些神眉鬼道裝腔作勢,必然不可能存活至今。”

“這樣說來,玄女教所考慮的,可當真長遠。”餘墨痕嘖嘖稱奇。

“你莫要忘了,淩夫人也曾是玄女教中一員。”元憑之提醒道,“這些人一直與朝中人物有所勾結。探聽到大齊軍隊的動向,也不是什麼難事。”他想了想,又道,“先前長公主蒙冤之事,便是有人構陷她與多年前另一股試圖推翻大齊帝國統治的勢力有染。我想,玄女教很可能就是當年沒能撲滅的殘餘之火。”

餘墨痕沒想到背後還能牽扯出這麼多事來,不由頭大,“長公主能擺脫冤屈,也是當真不容易。”

“長公主行事作風,畢竟與玄女教差異極大。她本身是個俊逸超群的人物,對帝都貴婦的傳統生活方式也不曾指摘,隻不過是以她自己的言行,為大齊帝國的女子展現了另一種人生的可能性。其人行事如春風化雨,倘若不是觸及了皇室男兒的利益,也不至於招致禍事。”元憑之評價起長公主的風華,也全是讚許之意。

“那麼玄女教呢?”餘墨痕好奇道,“其實我從前一直以為,將軍你既然對民間傳聞故事之類那般感興趣,對於神鬼之事……至少該比我寬容的多。”

元憑之想了想,就道,“你是個全憑自己走到現在的孩子,並不需要與神佛對話;可是世上還有許多人,需要通過宗教來尋找答案。我不覺得這是一件需要抑製的事情。因為在向神佛提問的過程中,信眾自己的智慧和獨立的靈魂仍在說話。但玄女教卻是不一樣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餘墨痕點了點頭,“玄女教不允許質疑。咱們在承霖也見識過了,它所要求的是教眾絕對的服從;對於不信玄女教的人,他們就用暴力和殺戮來威懾。玄女教號稱拯救世間女子,其實不過是把信眾變作他們自己的奴隸罷了。”

“正是如此。”元憑之道,“愚信、盲從的教眾越多,玄女教的發展自然越是容易;但這些偏執的教眾聚在一起,便會對不信他們的人做出許多瘋狂的事情來。”

餘墨痕深有同感。她一直想不通,玄女教究竟是哪裏來的勇氣,憑著瘴癘傍身,就敢和鎮南軍正麵對抗。現在她領會到了這種瘋狂的來源。

“所以為今之計……”餘墨痕一句話還未說完,突然有個軍士從帳外走來,徑直向著元憑之行了一禮。餘墨痕一晃神,覺得這軍士頗為麵熟。她皺著眉頭想了想,依稀記得該是和元憑之、顏錚一道乘坐泛日鳶過來的時候見過,這人似乎是顏錚的家將。

軍士向著元憑之行了一禮,正要發話,元憑之卻擺了擺手,道,“我記得時辰。不會誤了的。”

那軍士便告退了。

餘墨痕站在一邊看著,正要接著話頭往下說,忽然又覺得有些不對。她急急向著那軍士遠去的背影看了一眼,總算找到了那點不對的來源。

那高過她許多的軍士,頭盔上飾了一段雪白的盔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