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道這一晚上的時間怕是又要虛度,然而她路過衍芬堂門口,竟看見裏頭有光漏出來,門上也尚未落鎖。機樞院的人員在戰場上往返,原本也是該向衍芬堂上報的。餘墨痕想著碰碰運氣,便敲了敲門,走了進去,不曾想,裏頭挑燈夜讀的居然是淩艾。
淩艾聽見動靜,抬起一張略有些疲憊之意的臉,笑著對餘墨痕打了個招呼,“你不是昨兒一早便出發去南方了嗎?”
餘墨痕便將前一晚的事跟她說了,又把那兩隻罐子捧了出來,道,“我原本就是回來找你的,沒想到剛好就碰上了。你怎麼在這兒?”
“我快成親了,夜裏卻越發睡不好,總覺得還是在機樞院呆著安穩些。況且父親之前交待過我替他做一些事情,我也希望能夠趁著婚前這段時間抓緊完成。”淩艾將眼底關於未來的迷茫收了一收,將那兩隻罐子接過去,打量了一陣,便伸手從她自己的青囊裏摸出一根細長的針來,從密封處插了進去;隨後她擰開細針的上端,倒了一點藥膏進去——這針做得極為精巧,細小到這個地步,內部居然還是中空的,那一點藥膏,恰好封住頂端的孔隙。
淩艾極為熟練地做完這一套流程,餘墨痕便聽見罐子裏一陣騷動,似有無數爬蟲即將破罐而出。淩艾仔細聽了一會兒,便將兩隻罐子鎖進了身後的櫥櫃裏,這才轉過身來,對餘墨痕道,“憑之說的沒錯,這果然是養蠱的罐子。裏頭似乎危險得很。等蠱蟲徹底暈迷過去,我才能打開來細細研究一番。”
餘墨痕心知這事急不得,便點了點頭,道,“有勞了。”
淩艾卻道,“你打算怎麼辦?我即便放下手頭事情不管,再叫上孫休幫忙,也要花上許多時間才能配出藥物來。照你所說,玄女教已經開始動用瘴癘挑釁鎮南軍,我們配藥的速度,恐怕是趕不上的。”
餘墨痕就道,“先前你給我的那些防治瘴氣的藥物,似乎很有用處。若是能推廣到全軍,我們也不至於怕了玄女教。”
“當然有用,”淩艾有點奇怪地笑了一下,“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先前所使用的藥丸、藥粉,一樣便要耗費幾千錢。鎮南軍近萬將士,即便一人發上一副,最多也隻能撐上一日。照你所說,玄女教不知從哪兒弄來了許多給他們打仗的將士,那麼鎮南軍便不太可能僅用一日便攻下玄女教來。可是倘若倚仗那些藥物多來幾回,且不說藥材難以備齊,國庫怕是要先給掏空了。到時候,別說戶部那群吝嗇鬼,怕是連皇上都要親自來興師問罪。”
餘墨痕臉色一赧。淩艾先前隻說叫她帶上些藥物防身,並沒跟她提過這事,她也就不曾想到,自己一夜之間便花掉了這麼大一筆錢。
餘墨痕歎了口氣,就道,“實在不行,也就隻有調用玄天熾日強攻了。”
淩艾想了想,就道,“這一招倒是可行些,隻怕我父親不一定會同意。”她看了一眼餘墨痕,又道,“我也知道,玄天熾日經你改良之後,使用成本已經降了許多。但它畢竟是超重型偃甲,所能造成的結果,依然是毀滅性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餘墨痕心裏已有準備,“施老從前也講過,玄天熾日一旦開動,便是生靈塗炭的結果。縱然能夠一舉滅了玄女教,但西南那一片山地,也會給燒成一片廢土,過後幾十年都沒法種莊稼。大齊帝國守著這麼一片蠻荒之地,也是個麻煩。”
“我所擔心的也正是此事。”淩艾的表情也說不上好看,“朝中原本的意思,是要朝著西南那片深海建立一條通途,不僅可以為開采千歲金運送物資,還可沿路興起一片城鎮,收服當地夷民,同時推廣齊國的種植技術,進一步增益每年的收入,戶部如今焦頭爛額,千辛萬苦地替大齊帝國吊著一口氣,就指著靠此事來續命了。你若是把他們未來的萬頃良田一舉毀了……”淩艾苦笑了一下,“戶部怕是要跟機樞院從此恩斷義絕。”
“但除此之外,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餘墨痕說著,眉頭便皺得越發緊了,“這一回,鎮南軍是當真落了下風。倘若能將飛蜓之類能夠巡航的飛行偃甲調過去就好了。掌握了空中的視野,直接從上方投放火彈,或許還能有些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