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王朝在二月三日給予嶽飛的回答是:已降旨給差同判大宗正事趙士褒、兵部侍郎張燾前去拜謁陵寢。三省樞密院同奉聖旨與嶽飛照會;等到他們出發後,嶽飛可以帶少量親兵,一起前去拜謁。
其實,嶽飛申請前往洛陽地區的目的,並不單純在於“拜謁陵寢”和“躬詣灑掃”,而是還別有用意,他是要去深入了解敵方的軍政情況以及是否有進攻金國的可乘之機。這後一種用意他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盡快實現。
因此,當他雖已聞知趙士褒、張燾被派前去“朝修祖宗陵寢”,但還沒有接到南宋王朝二月三日那道旨意時,他又一次上書申請,要隨同二使前往,並在書中把真情實意略加透露,奏章的大意是:
自靖康以來,敵人用一個“和”字玩弄咱們10多年了。咱們始終沒有覺察到他們的詭計,因而遭受禍害到今天這個地步。如今他們又無緣無故地要求講和,這說明他們國內一定有困難,無力進犯咱們的邊境。同時,劉豫剛剛被廢黜,邊境空虛,迫不得已才這樣做的。名義上是把土地歸還給咱們,實際上是把它暫時寄放在咱們這兒。臣這次西去,請準帶適量的輕騎,以便窺視敵人的虛實,找出他們致命弱點。
趙構、秦檜接到這道奏章,方才明白嶽飛此行的真正目的,連忙下詔說:“大將需要坐鎮軍中,不能久離,隻需差遣一兩名將官,帶上1000士兵隨同趙士褒和張燾前去,就可以了。”
很明顯,趙構和秦檜之所以中途變卦,不準嶽飛前往洛陽。主要是害怕嶽飛在“前往觀釁”之後,難免又會尋覓戰機,去觸犯金朝的軍事貴族。倘使他果然做出那等事來,則剛剛搞成的屈己請和局麵便又會被他破壞了,那是萬萬使不得的。
反對“講和”的意見既然不被采納,要求以謁陵為名去了解敵情,又不被批準,嶽飛在難以抑製自己憤懣情懷的情況下,便又決定,索性把自身所擔任的軍職一律辭掉好了。那樣,在麵對著當前這些屈膝降敵的無恥行徑時,也許可以免得再發生“身居將閫,麵有慚於軍旅”的那種內疚和慚愧感了。
於是,在紹興九年二三月之交的一天,他又兩次給趙構送去劄子,要求解除自己的軍職。字裏行間不無對朝廷屈膝求和諷刺之意。
這兩道奏章遞達南宋王朝之後,終於迫使趙構作出一個批示。其批示上說:
卿竭盡忠誠保衛社稷,功勳卓著,這些我都是知道的,但是你想用武力收複淪喪的國土,這並不是一時就能做到的,所以,你所請求辭去官職一事,不準,以後也不要提了。
嶽飛欲進不得,欲罷不能,就隻能牢守在鄂州軍營當中“存撫軍旅”了。
30.再戰中原攻無不克
1138年,女真貴族的內部主戰派與主和派之間的矛盾鬥爭再度激化。以兀術為首的主戰派,於當年七八月間發動的政變,先後誅殺了宗磐和撻懶等人。
原來執掌金廷主要大權的撻懶、宗磐既被鏟除,兀術便領行台尚書省事、都元帥,獨攬了軍政大權。主戰派占了上風後,金廷完全改變了軍事和外交政策。
1139年,完顏兀術再度南侵。金軍分四路南下;以聶黎貝董出山東,直奔江淮;李成犯河南;左監軍撒離喝自河奔陝西。
兀術自己從黎陽南插沛京。全軍虎視眈眈,宋廷一片震動,命嶽飛等迎敵。
5月下旬,金軍兵臨順昌城下。新任東京副留守的劉錡率犄部出城迎戰,殺退了敵人幾次凶猛的進攻,初戰告捷。
月底,金兵的援軍30000多人馬,由龍虎大王等率領,潮水般湧來,將順昌城團團圍住。劉錡再次親自披掛上陣,在城上守軍的掩護和配合下,同時從四門出擊,勇猛異常,激戰竟日,直殺得敵人“慌怖四奔”,遺屍無數,再戰又獲大勝。
七八天後,完顏兀術親自統率的10來萬精銳之師趕到,用無數車馬、駱駝運來了大量攻城器械和糧食,連營疊寨,人喊馬嘶,旌旗蔽天,刀槍映日,好不威武!
完顏兀術一到,先痛罵龍虎大王等人無能,然後對眾將說:“順昌城壁破殘垣,可以用靴尖踢倒。來日一定要攻進城去,進入知府衙門去會餐!”他一麵折箭為誓表示決心,一麵又以“誰能虜獲婦女、玉帛即歸誰所有”的許諾來鼓動士卒。
宋廷得到完顏兀術進攻順昌的消息,驚恐萬狀,馬上由秦檜起草一道手詔,令劉錡所部“擇利班師”。劉錡所部,連同北上時新從殿前司調撥的3000步軍在內,也不過20000人馬。但這支部隊的基幹卻是當年王彥的威震太行的八字軍,士氣高昂,英勇善戰,因此劉錡成竹在胸,決定暫不奉詔班師,準備與敵人決一死戰。
從六月初九拂曉開始,金軍展開了全麵攻勢,兀術橫刀躍馬,來回馳騁,親自指揮督促他那10多萬甲兵鐵騎,不停地攻打城池。
敵人來勢洶洶,劉錡卻沉著鎮定,從容應戰。他先將將士分成幾支突擊隊,每隊5000人左右,命他們各自待命。又叫人將一副甲胄置於烈日之下,等甲胄受熱發燙,就命令一支隊伍出城突擊敵兵,其餘的仍休息待命。等新放在烈日下的甲胄發燙,便鳴金收回出戰的人馬,再派另一支部隊出擊,如此輪番作戰,以逸待勞。
金軍長時間曝曬在酷日之下,既受到發燙的甲胄的烤炙,又因不停地作戰而弄得疲憊不堪。結果劉錡又以少勝眾,再次擊敗了金軍。
兀術惱羞成怒,以他重胄全裝的侍衛親軍作為主力,布置了“拐子馬”。步兵用以正麵衝鋒,“拐子馬”則用以左右兩翼掩殺。
劉錡見來勢凶猛,急中生智,命出擊的士卒每人帶竹筒一個,大刀一把,竹筒裏裝滿了煮熟的豆子,一到陣前,便將竹筒擲在地上,讓熟豆灑滿一地,使竹筒到處滾動。金軍的戰馬正在饑困,見豆便吃,馬蹄又受竹筒所絆,行動不便。
宋軍乘機揮舞鋒利的大刀,專砍馬腿,一時之間,兀術的騎兵紛紛人仰馬翻,自相踐踏,傷亡十分慘重,不得不倉皇潰退。
劉錡與兀術展戰於順昌城下時,嶽飛和朝廷之間函劄往還頻繁。嶽飛得悉金人背盟並大舉南下的消息後,便一次又一次地請纓殺敵,並再三要求趕赴行朝麵陳用兵機宜。
趙構沒有同意,但接連發出禦劄,說劉錡在順昌雖屢有捷奏,但賊軍源源不已,孤軍應敵恐不能持久,命令嶽飛速發精銳人馬,星夜前去接應。
嶽飛在鄂州整訓部隊已經3年,無時無刻不在渴望縱馬太行,揮鞭燕雲,恢複舊疆,重揚國威。如今眼看大舉北伐的時機來臨,他是何等的振奮啊!
在接到趙構禦劄之後,他一麵火速進發前軍統製張憲、遊奕軍統製姚政等帶領人馬去支援劉錡,一麵抓緊部署反攻的計劃。
當時,嶽飛既是湖北路和京西路的宣撫使,又是河南路和河北路的招付使,統率著訓練有素的十萬精銳部隊,控扼著鄂州這一重要的戰略基地。
對整個抗金戰爭來說,嶽飛確實是一員舉足輕重的大將,因此,趙構在禦劄中也指出,嶽家軍與陝西、河南兩處相連接,左可收複京師、右可支援關陝,外與河北相應,希望他疾速發兵,擇利進取。
嶽飛見朝廷對自己這般倚重和信賴,便進一步爭取擔負抗擊四路南侵金軍的重任。
嶽飛不僅是一位身先士卒的戰術家,更是一位高瞻遠矚的戰略家。他對這次進軍作戰和後方的防守,作了通盤的考慮和布置。他將嶽家軍分為奇兵、正兵和守兵三個部分。奇兵是深入敵後的遊擊部隊;正兵是擔負正麵戰場作戰任務的主力部隊;守兵是留守後方的防禦部隊。
嶽飛先出奇兵,命梁興、董榮、孟邦傑等人,迅速暗渡黃河,去連結河朔,與孫彥等部義軍配合,在河東、河北和山東敵後廣泛襲擊敵軍。
正兵由嶽飛自己統率,手下有主將王貴、牛皋、董先、楊再興等部,從鄂州分路向北挺進。同時,抽出部分人馬和全部水軍留守後方,負責千裏江防,拱衛湖北、江西、江東三路。
張憲的前軍和姚政的遊奕軍,奉嶽飛將令北接順昌,於6月上旬末抵達光州正擬繼續前進時,得悉順昌之圍已解,便折向西北,一舉攻下蔡州。
緊接著,嶽飛的主力部隊也浩浩蕩蕩向北進發。牛皋進入京西路,6月13日與敵遭遇,金軍一觸即潰,牛皋乘勝追擊,連克魯山等縣城。23日,統領官孫顯在蔡州和淮寧府之間,打敗了金軍排蠻幹戶的人馬。
這時,嶽飛的司令部已北移至德安府,他在得到前線屢次勝捷的戰報後,準備立即組織大規模的攻勢。
不料在此關鍵時刻,司農少卿李若虛卻帶了趙構的詔書和口傳密旨,急急趕來軍中,命令嶽飛“兵不可輕動”,必須立即班師回防。這對嶽飛不啻當頭潑了一盆冷水。
李若虛過去曾經在嶽家軍擔任過參議官,嶽飛與他關係很好,深知他為人正直,便據理力爭,說明北伐中原,收複舊疆,在此一舉。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決不能半途而廢。
李若虛聽了嶽飛這番慷慨激昂的話,深受感動。他激於大義,毅然決然地對嶽飛說:“事勢既然發展到了這一步,當然隻能有進無退。那麼,你就繼續進軍吧!矯詔之罪,由我承當!”
李若虛走後,嶽家軍便按照既定的作戰計劃,繼續向北挺進。
閏六月中旬,嶽家軍大部分已經陸續抵達現今河南省中心地區,大規模戰鬥的序幕拉開了。
這時,從順昌潰退下來的金將韓常,率領所部扼守著潁昌府。潁昌府是通往汴京的孔道,嶽飛決定先把敵人固守的這個據點拿下來。他派遣能征慣戰的將領張憲和傅選兩人去擔任這項任務。
張憲和傅選二將率部發起進攻,在離潁昌府20多公裏的地方,擊退了韓常的大隊人馬,於6月20日克複了這座城池。
數日後,兀術帶領6000騎兵從長葛縣殺來,企圖重新奪回潁昌。董先、姚政出城迎戰,擊退了敵軍,虜獲不少金兵和戰馬。
韓常打了敗仗,退守陳州。嶽飛隨後又派牛皋、徐慶前去會合張憲,向韓常發起淩厲攻勢,於24日力拔陳州。25日,中軍統製王貴派遣部將楊成、張應、韓清等人去攻打鄭州,與金軍萬戶漫獨化激戰於鄭州南郊。
宋軍奮勇作戰,一舉攻克鄭州。7月1日,王貴再派中軍副統製郝等人直通西京洛陽城下,當夜敵軍棄城遁逃。翌日拂曉,洛陽又告收複。中原戰場節節勝利的時候韓世忠在蘇北,張俊在安徽,吳等在西北,也都給予來犯之敵以不同程度的打擊,金軍很快就失去了優勢。
嶽飛下定了決心,要繼續北進。他一麵派人火速籌集舟楫,準備將大軍渡過黃河;一麵聯絡太行忠義人馬,命令兩河豪傑即刻舉起義旗,截斷金兵退路。新的進軍,新的勝利,在迎接著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嶽家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