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1 / 3)

非樂中第三十三

非樂下第三十四

非命上第三十五

子墨子言曰:古者王公大人為政國家者,皆欲國家之富,人民之眾,刑政之治,然而不得富而得貧,不得眾而得寡,不得治而得亂,則是本失其所欲,得其所惡,是故何也?

子墨子言曰:執有命者以雜於民間者眾。執有命者之言曰:“命富則富,命貧則貧;命眾則眾,命寡則寡;命治則治,命亂則亂;命壽則壽,命夭則夭;命。。。。。。雖強勁,何益哉?”上以說王公大人,下以駔百姓之從事,故執有命者不仁,故當執有命者之言,不可不明辨。

然則明辨此之說,將奈何哉?子墨子言曰:言必立儀。言而毋儀,譬猶運鈞之上,而立朝夕者也,是非利害之辨,不可得而明知也。故言必有三表。何謂三表?子墨子言曰:有本之者,有原之者,有用之者。於何本之?上本之於古者聖王之事;於何原之?下原察百姓耳目之實;於何用之?廢以為刑政,觀其中國家百姓人民之利。此所謂言有三表也。

然而今天下之士君子,或以命為有,蓋嚐尚觀於聖王之事?古者桀之所亂,湯受而治之;紂之所亂,武王受而治之。此世未易,民未渝,在於桀、紂、則天下亂;在於湯、武、則天下治。豈可謂有命哉!

然而今天下之士君子,或以命為有,蓋嚐尚觀於先王之書?先王之書,所以出國家、布施百姓者,憲也;先王之憲亦嚐有曰:“福不可請,而禍不可諱,敬無益、暴無傷者乎?”所以聽獄製罪者,刑也;先王之刑亦嚐有曰:“福不可請,禍不可諱,敬無益、暴無傷者乎?”所以整設師旅、進退師徒者,誓也;先王之誓亦嚐有曰:“福不可請,禍不可諱,敬無益、暴無傷者乎?”

是故子墨子言曰:吾當未盡數,天下之良書,不可盡計數,大方論數,而三五者是也。今雖毋求執有命者之言,不必得,不亦可錯乎?

今用執有命者之言,是覆天下之義。覆天下之義者,是立命者也,百姓之誶也。說百姓之誶者,是滅天下之人也。然則所為欲義人在上者,何也?曰:義人在上,天下必治,上帝、山川鬼神,必有幹主,萬民被其大利。何以知之?子墨子曰:古者湯封於亳,絕長繼短,方地百裏,與其百姓兼相愛,交相利,移則分,率其百姓,以上尊天事鬼,是以天鬼富之,諸侯與之,百姓親之,賢士歸之,未歿其世而王天下,政諸侯。

昔者文王封於岐周,絕長繼短,方地百裏,與其百姓兼相愛,交相利,移則分。是以近者安其政,遠者歸其德。聞文王者,皆起而趨之;罷不肖、股肱不利者,處而願之,曰:“奈何乎使文王之地及我,吾則吾利,豈不亦猶文王之民也哉!”是以天鬼富之,諸侯與之,百姓親之,賢士歸之。未歿其世而王天下,政諸侯。鄉者言曰:義人在上,天下必治,上帝、山川、鬼神,必有幹主,萬民被其大利。吾用此知之。

是故古之聖王,發憲出令,設以為賞罰以勸賢沮暴。是以入則孝慈於親戚,出則弟長於鄉裏,坐處有度,出入有節,男女有辨。是故使治官府,則不盜竊;守城,則不崩叛;君有難則死,出亡則送。此上之所賞,而百姓之所譽也。執有命者之言曰:上之所賞,命固且賞,非賢故賞也;上之所罰,命固且罰,不暴固罰也。是故入則不慈孝於親戚,出則不弟長於鄉裏,坐處不度,出入無節,男女無辨。是故治官府,則盜竊;守城,則崩叛;君有難則不死,出亡則不送。此上之所罰,百姓之所非毀也。執有命者言曰:上之所罰,命固且罰,不暴故罰也;上之所賞,命固且賞,非賢固賞也。以此為君則不義,為臣則不忠,為父則不慈,為子則不孝,為兄則不良,為弟則不弟。而強執此者,此特凶言之所自生,而暴人之道也!

然則何以知命之為暴人之道?昔上世之窮民。貪於飲食,惰於從事,是以衣食之財不足,而饑寒凍餒之憂至;不知曰我罷不肖,從事不疾,必曰我命固且貧。昔上世暴王,不忍其耳目之淫,心塗之辟,不順其親戚,遂以亡失國家,傾覆社稷;不知曰我罷不肖,為政不善,必曰吾命固失之。於《仲虺之告》曰:“我聞於夏人矯天命,布命於下,帝伐之惡,龔喪厥師。”此言湯之所以非桀之執有命也。於《大誓》曰:“紂夷處,不肯事上帝鬼神,禍厥先神禔不祀,乃曰:‘吾民有命。’無廖排褍,天亦縱棄之而弗葆。”此言武王所以非紂執有命也。

今用執有命者之言,則上不聽治,下不從事。上不聽治,則刑政亂;下不從事,則財用不足;上無以供粢盛酒醴,祭祀上帝鬼神,下無以降綏天下賢可之士,外無以應待諸侯之賓客,內無以食饑衣寒,將養老弱。故命上不利於天,中不利於鬼,下不利於人。而強執此者,此特凶言之所自生,而暴人之道也!

是故子墨子言曰:今天下之士君子,忠實欲天下之富而惡其貧,欲天下之治而惡其亂,執有命者之言,不可不非。此天下之大害也。

非命中第三十六

子墨子言曰:凡出言談、由文學之為道也,則不可而不先立義法。若言而無義,譬猶立朝夕於員鈞之上也,則雖有巧工,必不能得正焉。然今天下之情偽,未可得而識也,故使言有三法。三法者何也?有本之者,有原之者,有用之者。於其本之也?考之天鬼之誌,聖王之事;於其原之也?征以先王之書;用之奈何?發而為刑。此言之三法也。

今天下之士君子,或以命為有或以命為亡。我所以知命之有與亡者,以眾人耳目之情,知有與亡。有聞之,有見之,謂之有;莫之聞,莫之見,謂之亡。然胡不嚐考之百姓之情?自古以及今,生民以來者,亦嚐見命之物、聞命之聲者乎?則未嚐有也。若以百姓為愚不肖,耳目之情,不足因而為法;然則胡不嚐考之諸侯之傳言流語乎?自古以及今,生民以來者,亦嚐有聞命之聲、見命之體者乎?則未嚐有也。

然胡不嚐考之聖王之事?古之聖王,舉孝子而勸之事親,尊賢良而勸之為善,發憲布令以教誨,明賞罰以勸沮。若此,則亂者可使治,而危者可使安矣。若以為不然,昔者桀之所亂,湯治之;紂之所亂,武王治之。此世不渝而民不改,上變政而民易教,其在湯、武則治,其在桀、紂則亂。安危治亂,在上之發政也,則豈可謂有命哉!夫曰有命雲者,亦不然矣。

今夫有命者言曰:我非作之後世也,自昔三代有若言以傳流矣,今故先生對之?曰:執有命者,不誌昔也三代之聖、善人與?意亡昔三代之暴、不肖人也?何以知之?初之列士桀大夫,慎言知行,此上有以規諫其君長,下有以教順其百姓。故上得其君長之賞,下得其百姓之譽。列士桀大夫,聲聞不廢,流傳至今,而天下皆曰其力也,不曰其命焉。是故昔者三代之暴王,不繆其耳目之淫,不慎其心誌之辟,外之驅騁田獵畢弋,內沉於酒樂,而不顧其國家百姓之政,繁為無用,暴逆百姓,使下不親其上,是故國為虛厲,身在刑僇之中,必不能曰:我罷不肖,我為刑政不善,必曰我命故且亡。雖昔也三代之窮民,亦由此也,內之不能善事其親戚,外之不能善事其君長,惡恭儉而好簡易,貪飲食而惰從事,衣食之財不足,使身至有饑寒凍餒之憂,必不能曰我罷不肖,我從事不疾,必曰我命固且窮。雖昔也三代之偽民,亦猶此也,繁飾有命,以教眾愚樸之人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