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的一個星期天,當商八從百家緣超市走出的時候恰巧碰到唯佳向超市裏麵走去。當他看到唯佳的時候,他怔了一下,想要打個招呼,但嘴囁嚅了一下,卻沒有說出口。唯佳看到他時,也怔了一下,但她也沒有說什麼,隻是望了他一眼,然後毅然向超市走去。商八回望了一下她的背影,然後也踏步向外走去。
那是怎樣一種眼神呀!是怨、是戀、是愛、是恨,是渴盼、是悵然,商八似是明了,又似乎是一無所知。他原本業已平靜的心又皺亂了起來。是唯佳迎麵而過,愛的風又乍起了。一路上他悵然若失,無心無緒的。他恨自己的懦弱,連說一句你好的勇氣都沒有。有一刻,他居然想哭。
那一晚,商八想著唯佳的眼神而失眠。
第二天,當商八出門的時候,他看到鄰居已經回來了。這對夫婦前些日子因事回了趟老家,所以有些日子沒聽到他屋內裏有動聽了。當商八走過他家房門的時候,主人張先生喊住了他。
“商八,這有你的一封信。”
商八聽到後有些疑惑,但也止住了身子,回頭去接過了信。這信的確是寫給他的。
“怎麼會在你這兒呢?”商八有些疑惑不解。
“我也是剛回來,打開信箱看我不在的日子裏有沒有什麼信件給我。我倒是沒有,倒是看到了一封寫給你的信件。”張先生溫和地笑著說。
“我想是郵差不小心給投錯了。”張先生又補說道。
“謝謝你了,張大哥。我想也是。這樣的事也常有。我要上班去了,就先走了。”
“那你走好。有空到家玩。”
“會的。我會的。”
在說完這有口無心的一套對白後,商八向外走去。張先生也向屋內走去。
坐在公交車上,商八又掏出了這封信來看,郵戳上的日期是二十天前。這是一封遲到很久的信了。
商八撕開來,展現在他眼前是一紙幹淨雋秀的小字,商八看到信紙最後的署名是唯佳。當商八看到唯佳兩字的時候,他的心不禁怦然動了一下。他立即從頭將信讀了起來。
商八:
你好。在一個很偶然的機會,你我各自降生到這個偶然形成的星球之上。在許多偶然的事情之後,你我還是在一次偶然的機會裏不意相見了,並有意成為朋友。於是,我感謝這生命中的諸多偶然。
荷蘭哲學家史賓諾沙說,上帝創造了這個世界並非為了置身其處。言外之意,我們就是上帝,是上帝一分子。於是在史賓諾沙的哲學理念中你我很榮幸地成了上帝的一個細胞。或許隻是一個細胞的一個部分,但我還是很高興。作為上帝一微小部分的你向作為上帝一微小部分的我發出了友誼的信涵。試想這友誼的信涵就在上帝的注視下發出,就從上帝的胸膛間穿過,還帶著上帝的體溫。請你以上帝的名義向我承諾你真心想成為我的朋友。我們可以想像,上帝因為有了我們的友誼而有了更合諧的生理機能,而更富有青春活力了。自然,連同你我。
我想是這樣的。此致
唯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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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完了這封信,商八明白了唯佳那日為何會那樣看著自己了。這封信所寫的也無非是暗涵的縱容,讓他去愛。但他卻一直是那樣的無動於衷。在唯佳想來,可能是他不願意和她交往一樣。但他也原不知道唯佳對自己是抱有好感的。造化弄人,那封信被投錯了。
而愛人,也會讓人變得自卑起來。在她的麵前,他的那樣的自卑,他不敢想她是愛他的呀!就如張愛玲寫給胡蘭成的一句話一樣,“見了你我就覺得低低的,低到塵埃裏去”。他不敢想她是愛他的。
商八記得一點都沒有錯,我們是在李歡的酒會上相逢相識的。但他卻不知道在此之前,我是早已識得他的。我是早已識得他的。
在我想來,商八是這小城最後一個詩人了,最後一個具有詩人氣質的人了。商八是這個小城最後的一個詩人。當商八第一次翻開媽媽留給他的那些發黃的舊書時,他就注定了要成為一個詩人。那些充滿著古時氤氳的詩句使他著迷沉醉。當時他並不知道這些詩句所營造的空靈的境界將把他的性格推向一個脫離現實的純粹唯美之中。他並不知道這樣的性格將注定他是孤獨的。當然,這也使得他的性格有詩一樣的魅力。
最初發現商八有這種詩樣魅力的是我――一個名叫唯佳的女孩。我和商八工作的地點是同一個方向的。不過,我家居住在這路車的始發點,所以每次我都能乘上座位,坐在這雙層公車的上層。當這路車開到商八上車的那個站點時那些座位已經所剩無幾了,所以很多人都一哄而上去搶那些座位。隻有商八,如是閑庭散步一樣,不急不躁最後一個上來。所以,每次都是他站在靠近車門的地方。如是,我們搭乘同一輛公車一年之多,但他卻不識我。時間久了,商八的這種行舉便博得了我的好感。
有次在工作的閑暇間,我不經意間想起了一個詞可以形容他。上善若水。當我想到這個詞後,覺得他還真是一個水一樣的男子,輕柔、幹淨、溫柔、不爭。再轉念一想,我不由得暗自笑了。在《紅樓夢》裏賈寶玉是用水來形容女子的,想不到我竟用來形容一個男子了,真是有點好笑。
唯佳這樣笑時,是不自覺的。這卻讓同事依人看到了。依人看到唯佳的笑後竟然也有片刻的失神。心想,這般清純自然的笑若是被男子看到肯定會被迷醉的。但唯佳卻從不自恃自己漂亮,她很是樸素隨和大方,真是一個難得的女孩。她想這個女孩肯定是戀愛了,才會如此暗自發笑,就像是當初的自己。於是,她便打趣地問道:“想起什麼甜蜜的事了,笑的這樣甜蜜。說,你是不是戀愛了?”
唯佳聽後驚怔了一下,隨即不由得臉紅了起來,但還是強硬著嘴說:“誰戀愛了。誰戀愛了。別瞎說。”
“那你為何偷偷地笑得那樣甜蜜?”依人反問她。
“我隻不過是想起了一個好笑的笑話罷了。”唯佳故作輕鬆地說。
“我看不是。”依人搖搖頭說。
“那你不信就算了。”唯佳故作自然地說。
唯佳這樣說時,心裏卻不禁暗問自己,我是不是真地愛上了這個男子了呢?但最少自己對他有些好感的。這一點她是肯定的。不覺間她坐上公車後心裏便多了一份期待。期待這個水一樣男子的出現,搭乘同一輛公車。隻是她從未告訴別人,這是她幽秘的心事。
心中這樣期待時,她就希望上帝能安排一場巧遇,讓她和這個男子自然相遇相識。就像是小說中所描寫的那樣,在一個街道轉角不意相撞,然後也就自然相識了。但她也苦惱著沒有這種巧遇。她的心中很是惶恐,她怕不知哪天這個水一樣的男子就將不再見了。她真想大方地走上前去對他說聲:喂!你好,我很是高興認識你,可以和你做個朋友嗎?但是她說不出口。
這天是同學李歡的生日,唯佳亦在被邀中。當他們都就座之後,推門而進一個人,大家俱望向他。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唯佳看到他時不由得眼睛一亮,這不正是那個水一樣的男子嗎?他為什麼會出現在李歡的生日聚會上呢?唯佳心中暗自想著。就在這時,李歡站了起來,迎了上去--
我們是這樣在李歡的生日聚會上認識的。但他不知在此之前我就是識得他的,我就是渴盼和他相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