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卉卉一直被菱兮拽著,此時硬是沒憋住,急吼吼地嚷,“你這妖道根本是死腦經!你以為你對妖精很了解?!不過是跟著書本學了幾個定義就在這亂吠,收妖有什麼了不起?若這世上的妖精都被你收光了,那你還有存在的必要麼?你這妖道不但不感謝我們這些妖精的存在,反倒在那裏大放闕詞……姑奶奶告訴你,這次喚你出來幫忙純屬給你麵子,再不老老實實地幹活,小心姑奶奶對你不客氣!”
腰被菱兮死活拖住,隻剩兩條腿能夠自由動彈,卉卉奮力地亂踢亂蹬,掙紮著還想往那邊衝,而江弦也是憤憤然準備操家夥,阿清硬是拖住,四人兩個方向各自奮鬥,場麵一時間混亂無比。
忍無可忍,隻聽菱兮一聲清喝:“都給我住手!”
四周寂靜,竟都很給她麵子停住了。
菱兮歎了口氣:“江弦,我並非有意瞞著你,實在是因為你對妖精的偏見太深,才不得不……”
“騙便是騙了,有何好說?”
“師兄,”阿清善解人意地拽了拽江弦的袖子,“一路上我們與菱兮姑娘處得不錯,相信她並未有惡意,倒不如先聽她解釋。再說這夜深人靜的,我們在這邊鬧騰,還不把大家都吵醒?”
嘴角微微一抽,江弦板著臉在石凳上坐下:“好,我倒要聽聽你們怎麼說。”
“我……是為了救人。”不經意瞥見漫天星辰,她腦中再次浮現出柳宜的臉,“柳府大公子自幼多病纏身,並有高人預言他活不過二十二歲,上次我與他共遊亭山鎮,當年那預言之人再次出現,並將他的壽命期限縮短到今年冬天。我與柳府的其它妖精仔仔細細查探了好幾個月,這才發現柳公子的病或許與二十年前出現過的那隻六尾白狐精有關。無奈我們對它實在素手無策,這才會想盡辦法尋找捉妖師。”
已經過去了七日,如今她離柳府越遠,心中的擔憂便會越深一分。
細細端詳著菱兮的麵色,江弦沉默片刻了後開口:“你說的……可是真的?”
“是。”菱兮霍然抬頭,兩潭清泉般的眸子溢著誠摯的光,“請你一定要相信我。”
抿著細細的唇,江弦的目光在兩位少女身上遊移。
——他應該相信麼?
江弦已經記不得兒時的回憶,能夠浮想起來的,隻有恍若氣泡般兩個模模糊糊的背影。
爹與娘,那一日,年幼的他光著腳丫跑到田間尋找爹爹,卻發現一群人惋惜地圍著什麼歎氣。他擠過重重人群,然後驟然發現那兩個總是高大溫暖的身影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四肢冰冷。他用力地去握那兩隻已然僵硬了的手,卻怎麼也無法傳達一絲溫暖。
於是,他成了孤兒。
從鄉親們的隻字片語中,他逐漸了解到爹娘是被山上成了精的野狼咬死的,不問緣由,隻因為那酷愛血腥的畜生一時興起,便輕而易舉地毀了他的幸福。於是一年後的某一日,他遇見借宿村中的收妖高人,當即拜下請求高人收他為徒。
師傅是個很仁慈的白發老者,仙風道骨,一身的正氣。師傅有滿屋子的書、看似破破爛爛卻十分好用的寶器,他與師傅一路雲遊,最終定居金陵。
這十幾年來他見過無數的妖,也捉過無數的妖,出手利落,毫不心軟。每每看著那些妖精悲慘尖叫著化為一縷輕煙消散,他心中隻有永遠熄滅不盡的憤怒與恨意。
在師傅死後,他繼承了師傅的遺誌,遊走於名山大川之間,目的卻隻有收盡天下妖邪。
他隻管捉妖,卻從來沒有嚐試去了解。
而如今,兩隻妖精信誓旦旦地站在他麵前,請求他的信任,並坦誠是要去救人。他,是否應該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