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忽然停下來,貝爾廷醒過來了。一個鐵路工作人員從在山裏挖的一個地洞裏走出來。這個地洞叫做羅曼尼一維斯特地洞。貝爾廷想暖和一下身體,在五點鍾搭空車回到自己的彈藥庫去。下邊煤氣燈照得挺亮,生了一個小爐子,噴出咖啡的香味。貝爾廷接過了一滿杯咖啡。從什麼時間起需要這條新路呢?從法國人逐漸轟擊羅曼尼車站那時起。在大炮這樣轟擊下,高傲自大的柏林人,車站指揮部的一個能幹的下士也犧牲了。有人問:貝爾廷認識他嗎?
“當然認識,”貝爾廷回答說:“凡是到這個車站來過的人都認識他。他在那裏什麼都管,是車站指揮官的最有力的助手。怎麼,他也犧牲了?可憐的鵜鶘!”
這天夜裏,仿佛是隻看到了一些已犧牲的夥伴,最好別再打聽過去的夥伴(例如,弗列德利希·斯特魯姆普夫)了。就是活著離開這裏的人,也是非常悲慘的。晚安!
早晨八點鍾,國民軍貝爾廷新刮過臉,在小斯特勞斯那裏吃過很好的早餐以後,在辦公室裏接到了旅行證件:護照、糧票、滅虱證、身份證。文件上寫的是:貝爾廷調到麥爾文斯克李霍夫師軍法庭服勤務,現在前往報到。麥爾文斯克在什麼地方?在東岸軍區某處。貝爾廷現在要去的地方,好像就是他從前在柏林施累新車站已經打聽得很清楚的地方。由於這次長途旅行他也可以坐上特別快車了。貝爾廷接過了補發的薪水和精確計算過的口糧津貼一一十五馬克嶄新的紙幣。留著山羊胡子的作家克福特已經暗示過他,所以他沒要自己應得的一分節餘夥食費,他把它送給瓦斯工廠工人哈爾辛斯基了。然後大家握手告別。
“夥計,祝你一帆風順!”有一個人說。
“我也祝各位一切順利!”貝爾廷說。
貝爾廷充滿激動驚異的心情,喉嚨裏好像有什麼東西卡著似的,說不出話來。這個到處都有虱子的雜役兵中隊,把他鍛煉了差不多兩年,雖然他總是倒黴和受折磨,但是這個中隊畢竟是他自己的中隊。這個中隊代替他的父母教育了他,代替他的大學教育了他,他住在這裏得到了照顧,給他食物和衣服,教導他和教育他,這個中隊就是他的第二家庭,祖國,德國母親的家庭。現在他不得不離開這個中隊到另外的陌生的地方去了。他的眼睛裏淚水汪汪,好像蒙上了一層什麼東西,幸而沒有人看到這種情況。
沒有仟何人看到這種情況。半小時以後,火車開動了,把他送件蒙麥迪。麵皮曬成褐色的一個雜役兵,從窗子裏探出頭來,住他後邊昕有的東兩都越越小了。無論是晴天或下雨天,無論是夏季或冬季,無論是白晝或夜晚,那裏的生活都在鍛煉著他。小肯斯曼在臨死前跟他說了什麼呢?“請您告訴我的父母,我的犧牲是值得的。清您告訴克羅辛少尉,他那樣做是不值得的。”在這個兩極之間的某一點不存在著真理,但是並不像哲人聽說的那樣,恰好是在兩極的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