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我們有力量。”貝爾廷嚴肅地同意說。
“而且也隻有我們有力量。隻有用非正義行為下的犧牲者能消除非正義的行為。隻有被壓迫者才能結束人壓迫人的現象。被當作炮灰的人們,而且也隻有被當作炮灰的人,絕不會是別人,隻有他們才能使製造軍火的工廠停止生產。誰能從軍火生產獲得利潤呢?從軍火生產獲得利潤的人怎麼能消滅這些痛苦呢?”
從軍火生產獲得利潤的人是絕不會而且也不願意這樣做。
貝爾廷很高興,保爾能夠傾吐出反抗資產階級社會的肺腑話,使他的悲痛思想消除了。
“這完全取決於我們自己了!”貝爾廷說,“聰明人應該自願地放棄自己權利的三分之一,以便能夠順利地獲得其他的三分之二。”
但是,保爾不同意貝爾廷的這種看法。因為貝爾廷所說的情況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任何人都寧願緊緊地掌握三分之三,而且要盡量掌握得更多。因此,無產階級必須跟資本家階級進行清算。
貝爾廷想,痛苦正在加劇。於是他大聲說:
“但是,也有很好的資本家。”
保爾勉強地張開嘴唇,用低微的聲音駁斥貝爾廷的說法,他主張首先必須消滅不正義的整個資本家集團。
“倘若他們先劈斷你一個手指頭,那麼你就首先要用你的整個生命去消滅劈斷你手指頭的現象。一下子把一切話都說出來,倒也挺痛快。在這裏,愛吵嚷的護士和屠戶一樣的外科醫生來回巡視著,傷兵躺在病床上,腦子裏所想的隻不過是明天早晨喝什麼湯,女護士到底跟誰睡覺了,是跟醫官還是跟軍官睡在一張床上。有時,這些情況使我狂暴起來。統治階級真是壓迫得我們太苦了!”
貝爾廷偷偷地看看手表,保爾注意到了貝爾廷這種舉動。很自然地理會到了貝爾廷的思想:明天他還有繁重的工作,該回去睡覺了。
“那位好心腸的護士小姐馬上就回來,因此我們有話要趕快說。”
倘若保爾病好了又回到工廠裏去作工,能把貝爾廷安置到什麼地方工作,貝爾廷是否會要求到報館裏去工作?從拚版到排版工長,這是必須走的,而且也是最牢靠的路程。任何機關都認為報紙必須是鼓舞人們情緒的東西,在早晨也好,在中午或晚上也好。
貝爾廷陷入沉思中,仿佛遭受痛苦的人要證明自己的事業是正確的,證明自己能從這裏找到出路。保爾是不是過於低估了困難呢?保爾很急躁地否認這一點。
“你到柏林後,是買票去參加晚會,還是到工廠裏去參加工人大會呢?你是不願意替我寫一些宣傳標語,號召軍火工廠的工人考慮舉行罷工你願意這樣做嗎?”
貝爾廷望著排字工人保爾的像蠟般的枯黃麵孔,現在保爾的身體比以前更加虛弱了,他已經決心要與不正常的現象作鬥爭。貝爾廷的腦子裏展開了思想鬥爭:克羅辛從右邊來拉我,保爾從左邊來拉我,他們到底為什麼都來拉我呢?為什麼不讓我安靜下來,聽一聽我的心底裏究竟想些什麼呢?他痛苦地攥緊拳頭,胳膊向下垂著。讓我自己行動起來吧!但是,保爾理會錯了他的手勢。
“好,”他小聲耳語道,“好極了!”女護士瑪莉恒來到了身後邊,貝爾廷站起來了。
“若是你辦妥了,威廉……”貝爾廷笑著說。
“你快些再來。”保爾要求說,唇邊也露出笑容。
貝爾廷心裏想:他的笑是多麼美呀。女護士揮了揮手裏拿著的一個小包,向他表示感謝。
“兩塊白麵包夾著一塊肥肉。”她解釋說。
“對這樣的麵包,任何人都不會有反抗情緒的,”貝爾廷感激地說,“我帶著在路上吃吧!”
“這是你做好事的報酬。”保爾開玩笑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