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信號出現(2 / 3)

“你明白嗎,夥計?”少尉先生顯然是不願意把上邊寫著克羅辛名字的信件和郵包交給戰地郵局和戰地郵局檢查所。老天是不會辜負他這種苦心的。

可是使者貝爾廷在這種情況下可以要求少尉向他致謝,他會說,“我的少尉,這個魔鬼,真是世界上最有禮貌的家夥,人不為利,誰肯早起呢?”胥斯曼本人在皇帝壽辰的那一天,已經得到了下士的刀總,大概是裝飾在紐扣跟上的綬帶,這些都是克羅辛的功勞。胥斯曼從畫包口袋裏掏出兩個小郵包,一個是扁平的,另外一個是圓鼓鼓的,很柔軟,他說這裏邊裝著小希裏斯托夫。克羅辛的全部遺物。

“對不起,叫我們感到難過,”卡爾·雷貝代說。“這真有些令人可怕。在這裏,在沙姆布列特這裏,小克羅辛下士度過了他一生中最後的幾個月,白天和黑夜。在下邊右方,在深穀裏,你還記得吧,在那個地方伸出來兩個很長的大鵝脖子,大概是法國大炮,貝爾廷答應給他捎信。現在又出現了胥斯曼手裏揮著克羅辛的遺物,又來打擾貝爾廷,十分明顯,這不幸的事件決不會給任何人帶來財物的。當然,我是一個滿懷希望的人,決不肯說個不字,我帶來了一個郵包……”

“你把它放在什麼地方呢?”保爾問。

“保爾,你又要陷到這個案件裏來了,小克羅辛剛死的時候,我就考慮過,你怎麼辦呢?”

“我絕不再插手單個案件。”

“為什麼?”

威廉·保爾下巴貼在胸上,低頭看著自己朋友的眼睛:

“因為貝爾廷要永遠和少尉斷絕往來。”

“你聽我說,我已經慢慢考慮成熟了,任何事情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這個案件拖的時間已經夠長了。這個小郵包裏的零碎東西對誰有好處呢?當然不會是對他的父母,他們看到這些東西會號啕大哭。自從1914年以來,我的耳邊就仿佛聽到了一個老太太的這種悲痛的哭號聲。這些衣物沒有了,紐倫堡的先生們就會變得更可憐了。若是戰地郵局把小郵包失落了,那也就算了!有人認為,受人之托,必當忠人之事,自己不能參加任何意見,老老實實地當個郵差就夠了,難道非得堅持這樣的偏見嗎?於是我悄悄地鑽進掩蔽處,就是從前沙姆布列特農場的地下室裏。雨水流進了地下室,完全浸濕了倒在那裏的垃圾。威廉,那裏邊已經臭氣衝天了。我祝賀爬到這裏邊來的炮兵。我小心翼翼地走近臭垃圾堆,這時忽然有兩隻眼睛注視著我。我想起了小克羅辛,當然這隻是開玩笑,因為我是不迷信的。我仿佛走進了家鄉的啤酒窖,地下室裏有一隻貓蹲在一張床上,兩隻眼睛亮閃閃地盯著我。我擰亮了手電燈。一隻灰花的野貓住在那裏,它長得很肥,不是吃了很多老鼠,就是要生小貓了。我對那隻貓說,喂,我絕不打擾你,我隻是要在這裏辦一件小事情。於是,我把柔軟的小郵包塞到刨花口袋和牆壁的中間。我走出來,到上邊才深深地吸足了空氣。可是,你說,我辦得對嗎?”“對”,威廉·保爾說。

“可是,那封信你沒有交到我們的軍郵局裏去嗎?”卡爾咬著下嘴唇問。

“沒有,卡爾,我沒有交給軍郵局。後天有十個家長要去度聖誕節假日。”

“天哪!聖誕節要到啦!當他們在家裏團聚的時候和約可能已經簽字了,他們大概用不著再回到這裏來了。家裏人說不定多麼盼望你和我呢!”威廉·保爾從來不開玩笑,他說,“你可以在那些去休假的人們中間去找諾曼·布魯諾同誌。他是個正直人,可以在蒙麥迪車站上把信投到當地的信箱裏。然後,這封信就會寄到收信的地點,誰也不會知道它是從什麼地方投寄的。”

卡爾·雷貝代一句話也沒有說,很嚴肅地把長著汗斑的手伸給他的朋友,然後說:“那麼,就這麼辦吧!”

諾曼·布魯諾(大家都管他叫理發師諾曼·布魯諾,以便把他跟中隊裏的那個可憐的傻瓜諾曼,伊格納茨適當地區別開)的理發槍非常清靜、溫暖、明亮,而且有杏仁香皂的香味。下級軍官卡爾德坐在一張椅子上,要理發。卡爾德是萊此錫人,從前是書店老板,他的小出版社現在關閉了。顯然,他像關懷工人一樣,關懷著他的妻子和孩子。卡爾德的政治觀點與其說接近士兵,還不如說是接近他們的敵人——“德國國家黨”(士兵們這樣叫)。盡管如此,由於他的誠摯和親切的性格,在所有有判斷力的士兵中間,仍然享有很大的威望。卡爾·雷貝代跟保爾走進諾曼·布魯諾的理發館,雷隻代說了幾句笑話,屋子裏馬上就熱鬧起來了。卡爾德在兩麵鏡子裏看到自己的頭發剪得很好,便笑了。然後雷隻代坐下來刮胡子。卡爾德係上限帶,付了二十芬尼的理發費,打了個招呼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