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猶太人的想法(3 / 3)

在士兵所遭受的痛苦、窘困和犧牲以外,又加上一些討厭的輕侮和不得不忍受的屈辱。直到目前為止,他無可指拙地執行了自己的職務,這並不是由於恐懼,而是為了要把工作做好,無論如何,在工作方麵是不能責難他的。此外,他還不止一次地冒險,但是他從來沒有講過這些事情,就好像他隻是做了他應該做的事情一樣。中隊裏的人們拒絕了他的請求,顯然使他很苦痛,但是他卻以自己遭受過種種困難而自慰。他們隻顧給自己準備了一個尋開心的場麵,但是卻侮辱了他。他從隔壁房間通到中隊辦公室的稍稍敞開的門縫裏看到了某人的眼睛和鼻子尖。他忍不住了。這是一個掃堂腿把他踢倒在地的沉痛打擊。

微風拂拂,吹過樹枝和小灌木叢,路通過峭壁的旁邊,越來越低了,再往下去就是莫雷車站,車站上有微弱的燈光,車站的右前方,陰暗的天空下有許多黑色的斑點,那一定是營房了。他恕,這時候大家都聚在一起,臉上一定顯出冷淡的表情,就好像喝幹了一杯髒水似的。早在六月間,他離開了年輕的妻子,跳上了火車,從清爽的興登堡車站回到這座營房來,那是多大的傻瓜呀!因為當時他坐在火車裏還懷著這樣一種心情,仿佛是在某些方麵回家的路上,回到自己所屬的世界裏去。他看到了今天發生的結果。他們究竟是誰對呢?是克羅辛對,還是羅格斯特羅對呢?他不屬於這個世界,他跟這群汙穢的敗類合不來,他隻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在他的麵前展開廣闊的自由道路。但是遺憾得很,這是不可能的。甚至在目前,這還使他感到非常激憤。倒黴就是倒黴,沒有法子,如果不想犧牲的話,在危險中任何人都得不到自由。他被“判處”去做雜役工作,並且一直留在那裏,他好像一個將要被判刑的罪犯一樣,當走上通往中隊辦公室的樓梯時,不得不緊緊地抓住欄杆,樓梯又濕又冷,貝爾廷鞋底上的釘子在樓梯上直打滑。他背著很重的背包,壓得他滿臉流汗,但是雨淋在他的脖子上又使他覺得發涼。

第二天早晨,貝爾廷就報告生病了。昨天夜裏他覺得非常痛苦,身上忽冷忽熱,神經上受了很大的刺激。他的體溫大概很高,不過試表的結果是三十七度四。體溫並不高,但年輕的醫生助手發現貝爾廷是一個受過教育的人,因此他說可以把貝爾廷送到“休養室”(醫院裏管輕病號住的病房叫“休養室”)裏躺一天。貝爾廷心裏想:啊!假如我是一個茶房或者是一個排字工人的話,那麼即使體溫增高了,我也不得不堅持著、冒著雨去工作。恐怕不等請準病假,身上早被凍僵了。這麼說,所屬的階級對疾病與健康也有重要的關係嗎?保爾同誌大概有過這樣的體驗吧。

在這一整天裏,他有時安靜地休息,有時睡覺,有時寫字,他本來應該寫一封信把他請假沒被批準的事情告訴他的妻子,可是這一整天,他在醫務班長什內伏格的清潔環境裏過得很愉快,竟設有想到這點。顯然,他思想上有了一些波動,但是對以後的不利情況還沒有足夠的警惕。在人類社會的原始森林裏,那些小猛獸有著很靈敏的嗅覺,因此它們很喜歡而且也很容易嗅到被打死的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