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壓力(1 / 3)

快要到十一點鍾的時候,胥斯曼在黑暗中把貝爾廷叫醒了。蠟燭已經熄滅,貝爾廷正在做夢,夢見阿麥爾湖上興起一陣空前的暴風雨,閃電似乎掀起了廣闊的湖麵,轟隆的雷聲碰在河岸的山壁上發出震撼天地的回響。

“起來吧。夥計,”胥斯曼說,“外邊的炮火很激烈,應該起來看看。”

貝爾廷馬上理解到自己是在什麼地方了。它覺得頭很痛,要到外邊去呼吸些新鮮空氣。戰壕裏已經擠滿了人,大家都在朝後邊看。一種像風琴一般的狂嘯聲和隆隆的雷聲響徹夜空。那是爆炸的火焰越過原野,飛奔到鄰近的地段上。槍彈像傾盆大雨一般,有次序地傾注到前進道路和附近著名的窪地及高地上。炮彈爆炸起煙霧和塵土,在空中好像煙柱一樣。炮彈的呼嘯聲像洶湧的潮水怒吼著。尖叫聲和隆隆的爆炸聲、狂暴的喧嘩聲,震得貝爾廷的心弦發顫,但是人類破壞本能的瘋狂的暴力凶暴萬能的瘋狂感攫住了他?使他狂喜地抓住胥斯曼的胳膊。一個長得瘦瘦的戴著眼鏡的薩克森下士站在他旁邊,用沉著的語調說了幾句話,使貝爾廷感到很驚訝,他說:

“這我們還是內行。”

貝爾廷看著這個下上士,他戴著鋼盔,臉上長著很長的須,麵頰很窄,有著兩隻伶俐的眼睛,紐扣跟裏穿著黑白色和綠白色的勳章帶。這時,一股驕傲和驚歎的浪濤湧上了貝爾廷的心頭,因為他的夥伴們德國士兵,忠實地履行著自己的義務,雖然處在毫無希望的情況下,依舊非常勇敢,他們經受了一切考驗。

幸運的是,第一大隊沒有遭到轟擊。

“不管怎樣,再過十分鍾,”胥斯曼在貝爾廷的耳邊嚷道,“這一切就要結束了。”

貝爾廷知道,接著又該輪到德國的炮台開炮。雙方這樣來回轟擊造成了新的破壞,這又是一個毀滅日。

這時,年輕的薩克森人悠然地點著了自己的煙鬥,另外有幾個士兵來跟他借打火機點火。瘋狂的騷閘聲漸漸停息了,雙方又能彼此諒解了。隻是在亞達貝特堡壘上還經常有榴霞彈爆炸。

“這一定是十公分的長管炮,顯然它們得到了一大批彈藥,一定得設法消耗掉的,”薩克森人說。

“當然嘍,要不然今天夜裏和平,它們還得把這些彈藥再帶回後方去。”旁邊有個人附和說。

年輕的下士不同意這種看法,他認為絕不會這樣快就突然和平。在停戰以前,大家還可以安然地喝上不止一鍋咖啡。在實現和平以前,一定還有許許多多的人奪得和囤積很多很多的勳章。

“不僅僅是勳章”。旁邊的那個人說。

貝爾廷聚精會神地傾聽著保爾、小飯館主人雷隻代、瓦斯丁人哈雷辛斯庫和小個子漢堡入韋塞談話。

這時淒涼的黑暗又重新籠罩著人們,他們的臉在鋼盔的陰影下,好像假麵具一樣發出微弱的光亮。值班的士兵們的注意力又轉到了前線陣地,其他的士兵們開始一個個鑽進掩蔽處。

被貝爾廷的帽子遮住的帶眼鏡的薩克森人的臉上,突然顯出驚異的神色:這些跟胥斯曼和少尉在一起來前線陣地的是什麼人,他還沒有來得及問,就認出了兩個人,寬肩膀的胖子洛赫內神甫和細高個子的克羅辛。胥斯曼暗地裏踢了薩克森人一腳。薩克森人馬上就理解:

“我隻不過是一個神學者,一輩子也沒有離開過哈雷城。”

“是教友嗎?”戰地神甫很親切地問道。

“您命令吧,神甫先生!”下士立正回答說。

胥斯曼差點沒笑出來,因為“您命令吧”和“神甫先牛”這洛赫內神甫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他想要讓這個年輕人做件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