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騎兵洛赫內神甫(2 / 3)

貝爾廷由於想到他們的命運感到迷惘,他往下走,經過沙口袋旁邊,就在道路的深處不見了。起初,沒有向導,他完全迷了路。最後他到了中央電訊總台,那裏有一個也戴著眼鏡的人給他指了路。薩克森士兵悅耳的語音仿佛還在他的耳邊響著,他不喜歡聽電話手的純漢諾威語音。他本人是一個西裏西裏人,他訪問了一個佛朋克人和一個地道的柏林人。這些民族因早已混雜起來,彼此已經略懷敬意。

克羅辛的房間裏有客人坐著,是一位軍官先生。克羅辛以很響亮的聲音說:“請進來!”他的床上放著一頂騎兵帽,帽緣向上卷著。客人的領口上帶著紫領章,褐色的腫腫的橢圓臉,嘴很小,沒有胡子,一雙眼睛很明亮,炯炯有神。這位就是戰地神甫,多阿烏山的一個戰地神甫,脖子上帶著一個銀十字架。貝爾廷知道,必須像對待軍官一樣,也給這類人敬禮,他們是非常重視這一點的。他寧願馬上就離開這裏。

可是,克羅辛少尉還坐在辦公桌旁邊,很親熱地強調說;“您到底來啦,親愛的朋友。讓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吧:這位是我的朋友高等文官貝爾廷先生,目前是雜役兵,這位是洛赫內神甫,現在是騎兵。”種甫很親切地笑著,讓貝爾廷握了他胖而有力的手。“您不應該說我是騎兵,少尉先生!我是坐摩托車挎鬥來的,柏林人把它叫做‘新娘轎車’,維也納人叫它‘木偶車’。因此,我可以說是一個新娘或木偶了,叫什麼都行,隨您的便吧!”他愉快地摸了一下稀疏的淡黃色頭發,用手帕擦擦剃光部分,這樣說道。他覺得這裏很悶熱,喝了一口科納克白蘭地。克羅辛張開薄薄的嘴唇,操著萊因地區城市的方言,愉快地說道:“我的朋友貝爾廷不妨在旁邊聽聽我們的談話,賓涅迪克特神甫,”克羅辛又跟神甫談起來,“而且他是最適於旁聽或參與我們談話的人。我那可憐的弟弟臨死前一天,貝爾廷先生跟他談過話,他親耳聽到過我弟弟受壓製的情況,而且答應幫助我弟弟。在這個沙漠上,也許應該說是在這悲痛的塵世上,他是我弟弟唯一的朋友,隻要我活著一天,我是忘不了他跟我弟弟的這種友誼的。你一定不會因為他是一個猶太人而感到不安吧,和新教的異端一比,這一點你當然是不會在乎的,他和我正完全相同。”貝爾廷很消沉地坐在克羅辛的床上,他願意單獨跟克羅辛呆在一起。神甫用一雙機靈的眼睛凝視著貝爾廷,仔細打量著他那已完全成形的頭蓋骨和發禿的頭頂。實際上,神甫是在琢磨這個青年人,看樣子像是在一張著名照片上看到過的修道士,可是想不起來是在哪張照片上,大概是一張意大利的照片吧。也許他會使我的任務容易解決,也許他會使我的任務增加困難。他總顯出鬱悶而失望的神情。神甫拉開嗓門說他不知道上尉尼格爾先生對這次談話抱什麼態度。

貝爾廷想要站起來,但是克羅辛伸出胳膊攔住了他。“沒關係”,他說,“請你不要動。洛赫內神甫。如果您願意把我們的談話暫且擱下,我倒也不反對。貝爾廷今天是最後一次到這裏來,他必須回到他那虱子亂爬的中隊去,我想再給他餞一次行,告訴他一件特別應該注意的事項。今天夜裏我到前線上去,那裏我們的迫擊炮已經布置妥了,迫擊炮陣地上的軍官們想要跟我談一談,我已經答應他們。貝爾廷,請你跟我一同去冒冒險,任何人都應該抓住這個機會的。”

貝爾廷臉紅了,肯定地回答說當然要去。“當胥斯曼告訴我的時候,我正想去喝點酒,可是我還是喜歡接受你的意見。”

“啊!”神甫驚訝地嚷道,“這樣的機會是不可多得的,我本人也想盡力抓住這個機會。”

克羅辛的眉毛豎了起來,凝視著神甫的細布上衣、寬襠馬褲和漂亮的係帶皮鞋。“您不心痛您的衣裳嗎?”神甫堅決地否認了這一點。克羅辛說:“您在那裏可以找到許多信教的人,也就是路得教派的教徒,不過那裏已消滅了新舊教的區別。不管是猶太人無神論者,還是天主教徒或靳教徒,機關槍對他們都一視同仁。我們要去的陣地上,昨天已經換了班。我認為還留在要塞裏的小夥子們是倒黴的,因為他們要向右移動,更往西部移動。您想使我們的事情拖延嗎?隨您的便吧。我個人還是願意現在就跟您談談。”

貝爾廷找到了離開這裏的借口,他站了起來。“倘若我們今天晚上不睡覺,”他說,“那麼,最好是叫胥斯曼給我找張床,讓我先躺一會,人是需要休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