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尉鞠躬表示感謝:“可不是嗎,戰爭是不分人的,他的雙親對這事大概會逐漸淡忘的。他最末一次跟他弟弟談話的時候,弟弟曾經跟他談到一件軍法訴訟的事情。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那不是四月底就是五月初,無論如何是在那次可怕的爆炸以後不久。而且是在提阿烏山一弗累烏呂村方麵正在激戰的時候,他隻跟他弟弟談了二十分鍾話,實在來不及過問這件事情。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尼格爾上尉把話岔開先問這位夥伴怎麼會在普魯士軍隊裏服務的,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克羅辛家族本來是巴伐利亞人,再不就是弗蘭哥尼亞或紐倫堡人了。少尉向他說明:他在沙洛吞堡工科大學剛畢業就以預備役副班長的身份加入布蘭登堡工兵,現在還留在那裏當少尉。這正說明德意誌帝國的統一,祖父一輩曾引很多爭論,父親一輩一八七。年還作過戰。他想重提那件軍法案件,又問:實際是怎麼回事昵?什麼事也沒有,或者說等幹什麼事也沒有,克羅辛下士這個勇敢的小夥子給一個高級軍役文官寫了一封信,可惜其中有些話不很謹慎,軍郵檢查員的舉劫也未免太神經質了。詳細的情形尼格爾上尉一時也實在想不起來。一個這樣勇敢的戰士因此就要受到審問,這一點使他非常氣憤。不過這件事情他作不了主,而且克羅辛這小夥子要受審也不見得毫無道理。唉;人們對於經常威脅著雜役兵的危險,總是估計不足啊。少尉先生是不是聽到昨天早晨還有他的兩個戰士被打成一灘肉泥,恰像幾個月前希裏斯托夫·克羅辛的情形一樣。——少尉心裏記著尼格爾說了“希裏斯托夫”,他絲毫不動聲色,他也肯定軍法會審應該給死者恢複榮譽。但是案卷在什麼地方呢?我們找誰去辦理這件恢複榮譽的事呢?——是的,這一點尼格爾上尉也不知道,這些案卷都是按規定公事手續辦理的,一點也不含糊。第三中隊法依克特班長也許能供給點消息,——少尉仿佛記錄似的重複著說:法依克持班長。那麼他弟弟的遺物怎樣處理的呢?其中有各種貴重物品,一部分是從高祖父時代留下來的,是巴伐利亞王家地方法院法官克羅辛的遺物,一部分是他個人的可以安慰母親的零星物品。還有文件,也許是筆記,也許是詩歌。克羅辛有時是喜歡寫作的。簡單地說,這些東西流落在哪裏了呢?母親也許想用這些東西給親友們做個小紀念冊。一尼格爾上尉非常驚訝地說,這些爾西多半留在野戰醫院了。野戰醫院一定會根據職責寄給家屬的。不,情況不是尉寫信,最好是馬上打電話。有人欺瞞了勞隻爾上尉,要在這裏公報私仇。他和他的民軍在這裏不相宜:這一點勞貝爾肯定會看得出來。要不,他先把這個泊息告訴西梅爾丁和法依克持女子不好呢?克羅辛的遺物現在怎樣了呢?難道因為沒有人抽出時間檢查這個小家夥胡亂寫的東西,這整個遺物還一直壓在中隊的箱子裏嗎?還是那些狐狸們把它平分了呢?不過沒關係,這不要緊。不等克羅辛從家裏得到回信,很快就可以找出應付的辦法。首先還應該偵查出對方的目的,摸清他知道了什麼。
最要緊的是保持沉著。他突然這樣六神無主,完全怨這裏這個糞坑——多阿烏山。他受這個名字的影響非常大。不論在埃塔爾的寺院地窖,還是在斯塔恩貝格官,看樣子都跟這裏差不多,他坐在那裏曾經跟那個人辦過公事,這個人是那個人的哥哥,現在也隻是跟這個人辦公事。他不應當馬上絕望。他坐在這裏,死盯著麵前粉刷過白灰的牆。他把整個談話回憶了一下,覺得毫無可疑的地方。是他自己多心,懷疑別人要報仇。這裏這堵不結實的牆不叫埃塔爾,不是斯塔恩貝格官,而是多阿烏山,正是這個事實沉重地壓著他,使他自己把這個環境弄得不愉快了。冷靜地考慮一下,在他的談話中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打聽案卷的話就眼打聽遺物的話那樣自然。克羅辛少尉在工兵器材總庫服務,跟他弟弟派在雜役兵那裏一樣,是與人無害的。這個少尉先生一向不關心他的弟弟;難道說現在他把弟弟那一中隊和大隊指師官弄到這裏來是為了報複?荒謬,太荒謬了!善良的克羅辛已經死了,他再也不能告什麼狀了。各雜役兵小隊過去也經常在多阿烏山工作。這裏沒有什麼意外,因此也不會發生意外;牧師先生是對的,他認為在天上有個熱心的上帝,監視著壞人,保護著好人。但是人們知道怎樣跟上帝打交道。人們去懺悔,接受牧師先生所規定的事情,而且鄙視魔鬼,尤其是鄙視魔鬼的使者,這個長骨頭架子,這個臭普魯士人,這個無賴,他根木不是普魯土人,而是紐倫堡人冒充的。沒關係,什麼事沒有,尼格爾!現在寫你的家信吧,一點也不要讓妻子和兒女覺察出你有什麼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