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依舊越走越疾,最後腿實在提不起來,撲哧一下跌在了雪地裏。
她麵朝下地倒著,臉頰挨著雪,半晌都不想繼續動。
過了一會兒,她聽到山崖那邊有人在高呼,一陣又一陣,似乎快要破曉了。
她努力翻過身,坐起來,又繼續朝前走。
終於看到懸崖邊鐵鏈做的扶手上掛著的銅鎖。隻要是有空隙的地方都滿滿地被鎖掛著,一層又一層重重疊疊,幾乎看不到鎖鏈的原貌。
她走了過去,繼而蹲下去翻看。
每一把鎖上麵都是刻著關於愛情的誓言。她要找的卻不是這種鎖,依稀記得那鎖上寫著十個字:我再也不要喜歡吳漾了。
那是那年夏天,她一個人來到這座山上一刀一刀刻上去的。
手套太厚了,她覺得有些礙事,於是幹脆將手套脫掉,光著指頭挨著挨著翻。
過了一會兒,她突然領悟了點什麼,開始後悔自己剛才太笨了。都過了這麼多年,怎麼可能還在鎖鏈的麵上,於是,又掰開上麵那層新鮮的,專門找那些被風雨侵蝕舊了的鎖。
一大堆金屬物又冷又硬,掛在那裏日曬風吹了不知多少時日,鎖麵的很多字跡都被鐵鏽和冰渣子覆蓋著,分不出原來的麵目。她便用手指依次抹幹淨,湊近去仔細辨認。
她做這一切的時候,思路都很清晰,不想哭也沒有流眼淚。
漸漸的,她覺得腳都蹲麻了,幹脆就地坐下去。
可是,一個,又一個,一個又一個……都不是。
山那一頭的紅日,一躍而出,那些興奮的歡呼和嚎叫達到了巔峰。
然後,一個人影立在安然麵前。
安然隻以為對方要過路,於是朝邊上挪了挪,讓出道來。哪知,來人沒有動腳步,卻問了一句:“在找什麼?”
安然聞聲一抬頭,看到那人竟是傅斯彥,頓時有點驚訝,“怎麼是你?”
“出來怎麼不叫我?”
“我看你感冒還沒好,想說讓你多睡一會兒。”安然解釋。
傅斯彥毫不留情地拆穿她:“狡辯。”
安然語塞,詞窮了一陣,她忽然道:“你看,日出。”第一道曙光已經冒出來了。
傅斯彥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嗯,南山的日出很美,很壯觀,但他對這些可沒多大興趣。
“你找什麼?”他不理她的話,又繼續問。
說著安然似是才想起來一般,又蹲下來繼續找,“找我以前放在這裏的鎖。”
“什麼樣的鎖?”他問。
安然突然覺得有點生氣了,“不關你的事。”
“我剛才問過工作人員,他們幾個月就換一次鏈子,同時會把那些鎖全扔了,不然太重了之後,扶手會掛斷。”傅斯彥說。
說完後,傅斯彥注意到安然的手。那手指又黑又髒,已經被凍得通紅。手背上好多條被銅鎖邊角刮傷的痕跡。
其實,他呆在遠處看了她好久了。
他比她醒得早,在她出門後就一直跟著她。因為見她神色有些恍惚,本來傅斯彥沒想打擾她,可是最後還是沒忍住。
“你起來吧。”他說。
“我不找了,就隨便看看。”
“安然。”
“日出快沒了,你趕緊走吧,這裏不歸你管。”她不耐煩地說完,又挪了挪地方,示意傅斯彥趕緊走,繼而她又開始不管不顧地繼續翻看那些鎖。
他蹲下去,沒有情緒地緩緩對她說道:“我不知道你的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人,要學會向前看。”
山風吹起來,掠過時在兩個人的耳邊呼啦呼啦地響著。
“太執著於過去,最後傷的隻是你自己,沒有人會為你的傷心難過買單。”
觀日崖那邊,陸續有人衝著朝陽大聲高呼著各種各樣的口號、句子和名字,此起彼伏。
在這樣喜慶熱鬧的氣氛烘托下,安然卻突然覺得心中翻湧著什麼,靜靜地流下淚來。
“你想多了。”她說。
她其實沒有告訴他,她找那把鎖隻是為了扔掉,扔掉過去的一切,重新出發。她這輩子做錯的最大一件事就是喜歡上吳漾這樣的人,明明知道錯了,怎麼可能還會繼續錯下去。而且她怎麼可能還會和吳漾有什麼交集呢,他現在在地球的另一邊,也許這輩子都不會再遇見了。
“我不會再給任何人有第二次傷害我的機會。”她又堅定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