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騰出當年斯坦因贈送的英漢詞典,拿著放大鏡,認真學習起來。對照詞典,不幾天,他就從報紙中發現“敦煌遺書”,這個詞出現的頻率很高。“敦煌遺書”與瓦爾特有什麼關係?接著,他發現瓦爾特的名字後麵總是綴著一長串名詞,就像照片中的火車頭牽引著車廂。蔣孝琬廢寢忘食,破解了“特聘教授”、“佉盧文繼承者”、“天真無邪的沙漠遺民”等一節節類似於官職的車廂名稱。但是,最長的一節車廂卻讓他迷惑不解。他隻查出其中的兩個單詞:“原生態”和“專家”。這是什麼官職?“原生態”在《道德經》中的對應詞是“渾沌”,“專家”的對應詞應該是“開創者”,“原生態”和“專家”組合在一起被瓦爾特牽引著裸奔,是說他是開天辟地的盤古大帝?他為什麼會獲得如此高的榮譽?
蔣孝琬被英文深深地迷住了。原來,英文也純潔可愛,也有眉毛有嘴巴乳房有思想,斯坦因三次進入中亞癡迷地追尋古代文書,也不是為了體驗嬰兒時代吮吸的快感——他想幹什麼?造假?可能嗎?這個單詞、名稱對應的探險家應該是斯坦因,而那個中文秘書蔣孝琬不是自己還能是誰?可是,斯坦因這台“蒸汽機”牽引的車廂——在他之後,全部是“騙子”、“造假者”之類的惡性詞。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他和斯坦因在中亞大地上一步一個腳印寫就的曆史進入英文後便麵目全非?或者,是這本臨時英漢詞典編撰有誤?
彷徨不定時,馬繼業回到了“中國花園”。
蔣孝琬立即將報紙送呈給他。
馬繼業瞟一眼,扔到旁邊,“你看懂內容了嗎?”
“半懂不懂,我覺得——”
“這些照片、文字全部是科學技術製造的假象!它與正在進行的歐洲戰爭有關,我希望,您把這些假照片、假文字從腦海中清除得幹幹淨淨。”馬繼業不屑一顧地將報紙放進壁爐,“另外,我鄭重其事地警告您,以後,你的工作由我來安排,而不是自作主張,隨便拆開郵包。我答應過斯坦因,保證您在‘中國花園’頤養天年,但是,我沒有答應他讓你像個不懂事的孩子那樣隨便亂翻,亂看!”
“大人,我……”蔣孝琬更加迷茫。
“您還要保證,不能向任何人談起那些假照片、假文字,能做到嗎?”
“可以,我隻是納悶——”
馬繼業生硬地打斷他,“貓要思考,老鼠都嫌煩!以後,就當自己是口鍾,把問題全部咽在肚子裏,好嗎?讓我們立即結束這個話題,好嗎?抽出時間去見見你的兒子,好嗎?”
“我的兒子?此話從何說起?”
馬繼業神色緩和一下,“幾天前,你的兒子蔣澤民曆經千辛萬苦,從湖南找到‘中國花園’。因為他是自作主張千裏尋父,怕受到你的斥責,所以,先找到了我。”
蔣孝琬受到雷擊一般,顯得既緊張又憔悴。回到房間,蔣澤民正站在那裏。
“你跑這麼遠,為何不提前寫信告知?”蔣孝琬冷冷地問。
“……我都快30歲了,從沒給您敬過孝心,我要接您回家,安度晚年。”
“你看我這個身子骨,能受得住長途顛簸嗎?”
“我們一站一站,慢慢走。”蔣澤民抬起頭,淚水直湧,“你的兩個孫子都長到10歲了,還沒見過爺爺的麵,讓我怎麼給他們解釋?”
“唉!”蔣孝琬長歎一聲,眼淚流了出來。
“你要不願回家,就在喀什給我找份差使。這樣既能掙錢養家,又能照顧您。”
“胡說八道!”蔣孝琬拍著桌子,氣憤地說,“新疆自古以來就是流放罪人的地方,你年紀輕輕,怎麼想到要在這裏找差使?你還是早點回家,守好祖宅!”
第二天,蔣澤民悄悄找到馬繼業,請他幫忙勸說父親。
“其實,在你來之前,我與令尊大人談過養老問題,因為,我明年退休後將定居英國澤西島,在那裏渡過剩下的時光。”馬繼業皺著眉頭,說:“我的童年時代在南京生活,知道中國人根深蒂固的觀念——葉落歸根,我也受到了很大影響。可是,令尊大人沒有絲毫返回家鄉、安度晚年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