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羲不能等閑視之了。它相信荒原今夜潛進了凶猛的野獸,而且很多很多。憑氣味,它斷定自己遇到了強大的對手。這使它感到恐怖,又令它極其興奮。白羲多年來並沒有遇上過真正的對手,它一直感到不夠勁。眾多的狐狸、兔子、野狗之類,隻是它追逐的對象。在白羲麵前,它們都是弱者,而懦弱的對手是不能造就強者的。強者是強大的對手造就的。它似乎一直在等待這一天的到來,它的富有彈性的細腰,它的寬闊的前膀,它的四蹄生風的奔跑速度,它的雄健的體魄,都是為敵人準備的。在這之前的一切追逐、搏鬥、潛伏,都不過是一種演練。白羲一躍而起,穩穩地站住了,伸開四條腿,使勁抖了抖毛,身上的沙土射向周圍的荒草,打得沙沙響。這有力度的聲音讓它感到滿意。它知道荒原再不會平靜,在今後的日子裏將有無數次的廝殺在等著它,那將是充滿凶險的真正的搏鬥。
腥臊味越發濃重了,如毒霧般順風飄來。白羲本可以暫時躲開,但它沒有,它要察看清楚它未來的對手究竟是什麼樣子,它們究竟有多少。遠處的草叢漸漸騷亂起來,躲在裏頭的兔子、野狐、黃鼠狼以及成群的鳥,顯然已經被莫名其妙的臊氣弄得驚慌失措,有的已開始順風逃竄,鳥兒在黑暗中惶然飛起,不時發出一陣陣噪叫。白羲頓時有一種臨戰的興奮,它用後腿蹬起一叢沙土,縱身躍下荒丘,迎著腥風湧來的方向悄然奔去,兩旁的荒草無聲地分開,如魚兒入水般潛進夜色中。
白羲在草叢中潛行了約有七八裏,前頭便是漫河。它已清晰地嗅到狼群的氣味。白羲不敢弄出一點聲音,慢慢爬過一道溝壑,伏在高崗的草叢裏往下窺探,下頭漫河的情景頓時讓它心驚膽戰:黑壓壓一片群狼足有上千頭,正靜靜地坐在草地上舉頭望星。河坡上一匹花狼人立著,衝狼群發出或長或短的叫聲。在它周圍,護衛一樣站立著十幾頭看上去十分強健的狼。
花狼顯然是匹頭狼。
白羲忽然十分傷感。這凶殘的異類竟有如此強大的部落,而羲犬家族卻年複一年地衰落,以致在荒原上找一個同類都相當困難了。
它終於確認這是一群野狼。
白羲並沒有見過狼,它是憑血脈中遺傳的記憶識別出它們的。自古至今,羲犬是狼群的天敵,曾經強大得令所有的獸類聞風喪膽。但為什麼狼群之類的異獸們沒有滅淨,自己反倒形單影隻了呢?這一刻,白羲突然湧出對羲犬滅絕的恐懼和極大悲哀。
是和人類靠得太近遠離荒原失去了野性?
是過於孤高自傲自我封閉自生自滅?
白羲一時還無法找到答案。
但有一點它是清醒的,不論自己多麼強大,想戰勝這個龐大的狼群是根本不可能的。除了借助人類的力量,還必須有個合適的對策。
這時,狼群突然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嚎叫,似乎在歡呼什麼。然後分成許多小群,從漫河裏四散去了,很快消失在蕩起的塵土和無邊的草叢中。
要不了多少天,整個荒原將是狼的天下。
白羲感到無法言說的失落。
在那之後的好多天,白羲悄悄尾隨在花狼後頭。它打定主意,就是要跟定這匹頭狼,伺機發動攻擊。隻要幹掉它,就會使群狼無首。
但幹掉它並不容易。它身邊的十幾條狼個個體壯凶猛,靠近花狼幾乎是不可能的,白羲已經發現,花狼是一條母狼,它率領的十幾條公狼,既是護衛,又是性伴和情夫。這實在是一條漂亮的母狼,細腰豐臀,身體長大,跑起來總在狼群前頭。十幾條公狼幾乎跟不上它。它的頭總是昂著,左顧右盼,對它身後的狼群則極少回頭看一眼。它當然相信,它到哪裏,它們就會跟隨到哪裏。它是它們的女王。
一般地說,狼總在發情時才需要公狼。可花狼不這樣。它每天都要和公狼交媾一次。當它選中其中一條公狼交媾時,其餘的公狼隻能圍成一圈觀看,或站或臥,眼巴巴地看著它,不能靠近,也不能稍微表現出嫉妒和不滿。否則,它會把你咬得遍體鱗傷。
每天的交媾幾乎都在黃昏進行,連續十幾天都是如此,這已近於儀式。完事後,花狼便在原地臥下睡覺。公狼們圍在它的周圍。這條風騷而驕傲的年輕母狼,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威和近乎奢侈的生活習性。白羲猜想它成為這個龐大狼群的頭狼,除了它的凶猛,大概還賴於它的騷情。沒有哪條母狼甚至沒有哪種獸類,能夠在不發情期天天需要交媾。
它們暫時還沒有什麼目標。隻是東遊西轉,熟悉荒原的氣息。
黑馬撞上這群狼完全是偶然。
這個令柴姑傾心而又神秘莫測的剽悍的年輕人,從來行蹤飄忽,居無定所。沒人知道他從哪裏來,也沒人知道他要幹什麼。
他似乎對一切都沒有興趣,又好像對什麼都有興趣。全要看他喜歡不喜歡。
他在荒原上到處走動。現在沒有誰能比他更熟悉荒原的了。那晚月明星稀,他爬到一棵巨大的歪柳樹上露營,這裏顯然曾是一個村莊,附近還有些斷牆石磨什麼的。大柳樹曾被黃水連根拔起,衝出很遠,然後又在這裏落地生根。樹身幾乎平躺在地上,樹枝卻直著往上長,形成很多枝權。荒原上所有存活的樹都是往一個方向斜著的。
黑馬斜躺在樹權上,獵槍掛在一旁。這時他突然坐起身,伸手拿住獵槍。他聞到了狼的臊味。他一下就聞出來了!
他對狼的熟悉決不亞於柴姑。
這時他透過樹隙,已經看到狼群正朝樹下逼來。
顯然,花狼也嗅到了人的氣息。但它還弄不清人在哪裏。它們全都四肢彎曲,肚皮貼地,匍匐著前行。但還是弄出了聲音。黑馬看了好笑。他太熟悉狼群的這種伎倆了。他沒想到荒原上會突然出現狼群。這讓他極為興奮和驚訝。
往後有活幹了。
他並不害怕這群狼。他在樹上隱蔽著,而且手裏有槍。這是一杆很好的雙筒獵槍,十幾條狼不是他的對手。
花狼已經意識到潛在的危險。在離大樹幾十步的地方停住了。它相信這棵茂密的大樹上藏著陰謀。花狼發出一個信號,有幾條公狼又往前爬去。花狼仍伏在原地觀察。
這時火光一閃,槍響了,“咣!”一片火光。槍聲在沉寂的荒原之夜如一聲驚雷,具有特別的震撼力。
這一槍是空槍,隻有火藥,沒有鐵砂。
黑馬想和狼群開個玩笑。
爬在前頭的幾頭狼被驚得翻個跟頭躥了回來,後頭的狼被恐懼感染,頓時四散奔逃。
花狼卻驚人地沉著,伏在地上沒動。
白羲在後頭遠遠地都看到了。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放槍的人是誰呢?
突然黑馬跳下大柳樹,朝前走去了。
這時狼群又漸漸聚合起來。花狼對它們剛才的驚慌失措有些惱火,突然躍身撲向一條公狼,將它掀翻在地。然後尾隨那個人影向黑暗中追去。
黑馬似乎並不慌張,在前頭走得不緊不慢。他知道它們會追上來。他就是要引它們追上來。他並不擔心狼群會圍上他。狼的秉性既凶殘又多疑,在沒有弄清情況之前,是不會貿然進攻的。剛才這一槍夠它們吃驚並納悶一陣子的了。
但黑馬也知道它們不會放過他,這近乎戲弄的一槍肯定會惹火它們。這也許是狼群進入荒原頭一次碰上人,而且隻是一個人。
它們當然不能在一個人麵前折了銳氣,這很重要。
黑馬在前頭打了個極富挑逗性的呼哨:
“嘟——”
後半夜,當黑馬把狼群引到柴姑的羊圈時,忽然就消失了。
吃吧,這裏有肥羊。
我要睡覺去了。
最詫異的莫過於白羲。
它已經認出了黑馬。
那次救柴姑時,它和他曾有一麵之識。
那一次,黑馬給它的印象好極了。他的勇猛、仗義,他的閃電般的出手攻擊,他的傲氣和冷漠,都讓它佩服不已。
這家夥怎麼啦?怎麼把狼引入柴姑的羊群呢?
他顯然是故意的。
當狼群躍人羊圈肆意咬殺羊群時,白羲伏在黑暗中沒動。它沒有試圖阻止。它知道狼群既然已進入這片荒原,對人畜的殘害將無法避免。它不能因小失大,過早地暴露自己。它聽到了羊群的騷亂和可憐的叫聲。可它依然紋絲不動地潛伏在草叢裏。它像一個老練的殺手在等待時機。
黑馬並沒有去睡覺。
他去了黃河故道殘堤下那個孤零零的草庵。
天快亮了。老大已經醒來,卻沒有起床。他躺在一張席子上,頭上枕著一塊石頭,雙手抱在腦後,靜靜地望著庵棚出神。黑馬走近庵棚時,盡管腳步很輕,他還是聽到了動靜。老大折身坐起。
“誰!”
“一個朋友。”
黑馬並沒有打算進去。他不打算和他聊什麼。從那次聯手救柴姑之後,又在荒原上碰到過兩次,但也隻是點點頭,並沒有說什麼。有什麼好說呢?他知道老大是誰,從柴姑來到這裏以後就知道他是誰。但老大並不知道他是誰,甚至不知道他叫黑馬。黑馬不想和任何人深交。
老大坐在庵棚裏沒動,大聲問了一句:
“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
“你有啥事找我?”
“荒原上出現了狼群。柴姑的羊圈被襲擊了。”
“狼群!”
老大吃一驚,急忙站起身鑽出庵棚。
黑馬已走出十幾步遠。他有點後悔來這裏,幹嗎要告訴他這消息呢?為他,還是為柴姑?他真的後悔了。
“喂!朋友,”老大已從身影上辨出他是誰了,追出兩步又喊,“你見到狼群啦?”
黑馬一回頭:“當心狼會吃了你!”
黑馬走了。老大愣在那裏納悶。狼群?從哪裏來的?
他忽然想起白羲,這麼多天不回來,莫不是和狼群進入荒原有關?他立刻為白羲擔心起來。究竟有多少狼?狼是什麼樣的秉性,他幾乎一無所知。隻知道狼是很凶猛的,白羲會是它們的對手嗎?但老大想想又釋然,憑白羲的機敏和勇敢,不會輕易被狼群害死的。柴姑的羊圈被狼群襲擊,說明狼群已出現在附近。
這天後半晌,小喜子趕著馬車為老大送來一車木頭,小喜子向他證實了那個黑臉漢子的話,並知道了那黑臉漢子叫黑馬。
小喜子一邊往下卸木頭,一邊對愣在那裏的老大發火:
“還不過來幫個手!”
老大猶猶豫豫走過來:“誰……讓你送木頭的?”
“誰?還有誰?柴姑!”
“送木頭幹啥?”
“怕你讓狼吃了!讓你重新搭個木屋子。”
老大伸手按住一根木頭:“我不要!你拉回去。”
小喜子一叉腰,透出一百個瞧不起:“你以為你有啥了不起?柴姑對你那麼好,經年累月來看你,你屁也不放一個。她欠你什麼你擺個熊的譜?一天到晚守著個爛河灘發呆!柴姑讓你去你還不去,她一個女人置辦這麼大一攤事情容易嗎?老實說俺那裏也就柴姑盼你去,沒哪個稀罕你,不信你去試試,老佛能把你揍扁。老佛你見過吧就是那次掄一盤耙和瓦打架的那個,你別以為他傻,他精著呢,他對柴姑忠心耿耿,夥計們和柴姑都是朋友,你給爛河灘當祭靈人吧,別以為我巴結你,這木頭愛要不要,你不要自己送回去吧!”
老大被小喜子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大通,忽然說:“你是小喜子吧?”
小喜子扔下最後一根木頭說:“我是小喜子,怎麼你也知道我的大名?”小喜子有點高興了。
老大說:“我說小喜子你把木頭拉回去,聽到沒有?”
小喜子瞅他好一陣,啐一口:“呸!你當我求你哪?你當柴姑求你哪?讓狼吃了你活該,蠢豬!”
老大沒理會。
他懶得理會他。
小喜子拉上大車臨走,轉頭說:“哪天我把黑馬請來,讓他和柴姑做夫妻,讓你小子幹瞪眼!”
老大張張嘴,什麼也沒說出來。突然覺得筋肉飽綻,骨節哢嚓哢嚓響。
當夜,老大睡到三更天,忽然聽到庵門輕輕一響,睜眼看時,一個黑影飄然而進。他想問是誰,卻被一股異香逼得透不過氣來。接著那黑影點著了石台上的蠟燭,現出一個穿著蓑衣的女子。這女子年輕卻透著一股陰涼之氣,但她似乎沒有傷害他的意思,就像是進了自己的家,慢慢把蓑衣脫去。蓑衣上淋滿了水,拉成溜子往下淌,老大這才聽到外頭正在下雨,雨聲瀟瀟,滿曠野都是濕潤的聲音。老大枕在石枕上動也不動,似乎被這聲音和麵前的景象陶醉了:年輕女子脫去蓑衣,顯出一個黑色的形體,像是裸身穿一件緊身皂衣,蜂腰隆胸,黑發披肩。老大好像問了一句你是誰,那女子笑笑露出一嘴玉齒,說我是蟻王。蟻王你怎麼是蟻王呢?女子說你不信啊你看看,說著把長發往後一甩,就用手在胸前抓了一把螞蟻遞他麵前,果然是一小堆螞蟻在她手上蠕動,且歡快地叫著發出吱吱的聲音,看她胸前那一塊時露出一片光潔的白色皮肉,女子在胸前一抹又抓下一把黑色螞蟻來,那地方同樣露出一片光潔的白色皮肉。老大眨巴眨巴眼有些迷迷糊糊的,怎麼這女子沒穿衣裳,她的黑色緊身皂衣原來是附在皮肉上的一身黑蟻,可不就是黑蟻嗎看她整個人形就像一隻立起的長大黑蟻。老大倒沒覺得害怕,隻是有些驚詫莫名,瞪瞪地看著她,覺得這女子怪麵熟的,似在哪裏見過。女子看他發呆,哧哧一笑,又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把手中的螞蟻送進嘴裏嚼起來,立刻有一股異香散出,比她剛進庵棚時的異香還濃還香。這香味叫人昏昏然,通體舒坦,四肢都伸展開來,一種古老的渴念從沉睡中蘇醒。女子在嚼著黑蟻時,她滿身的黑蟻都爬動起來,在燭光下一閃一閃的像細碎的鱗片,同時發出不可索解的喧嘩,這聲音初始細微,漸漸高揚。那時女子手舞足蹈,長發甩開,一時間和外頭的雨聲混在一起,百回激響,大浪喧騰,麵前已是濁浪滔滔的黃河。黃河沒走嗎?黃河是不死的,那是鴻蒙初開,天地分體時撕開的一道傷疤。那傷疤裏有筋骨皮肉,流淌著一脈原始的血液,它是天地合一時的見證。有了它,高天雖遠卻向大地投來永恒的注視。地因有了這脈原始的血,才孕育出萬種生靈,草木叢林魚蟹蟒獸才能生生不息。黃河不死黃河怎麼能死呢?老大一躍而起,抱住女子拚命搖動著大呼狂喊,黃河沒死!女子也不掙紮,隻用手在身上一胡擼,黑蟻頓時脫落消失,一個鮮嫩的淨白身子便倒在他懷裏了。那間歇,她透出一個狡猾而柔媚的笑,她知道她快要成功了。當他們相擁著倒在草席上時,她和他重新回歸洪荒之地。她呢喃著附在他耳朵上說我是蟻王,天生就是要和大堤相伴相對的,我有千軍萬馬我有無數蟻穴,大堤築了又毀毀了又築都是我幹的。老大騰地翻上她的身子惡狠狠地說原來是你作怪,看我今兒搗爛了你的蟻穴,嘿的一聲就瘋狂地撞擊起來。女人連聲大叫著像被鐵板夾住了,她立刻找到了第一次的感覺,也一直盼望著這一天,渴望重又步入一個遼闊的鮮紅。她知道他的強大和厚重,也知道他的孤獨和空寂。我就是要讓你尚未死逝的知覺回複。
突然間雷聲大作,無數火球滾過轟轟隆隆一陣巨響,滂沱大雨把黑夜推向恐怖的深淵。這是一場洗劫。一條血性的漢子,雙腳蹬地,弓起脊背,飽滿的筋肉鼓凸暴起,一聲又一聲大吼,一聲又一聲尖叫,你不堪忍受了嗎?你的蟻穴頂不住長堤的壓迫,一次次想撐開,一次次壓下去。千裏長堤般的身軀和杵槌足以讓你崩然開裂,威武的長堤依然雄踞,它將探人你生命的黑暗,撩開蟻穴的奧秘,直至鮮紅的血噴出。啊啊……呀!……唔噢!……你別高興得太早了,你實在是小看了蟻類,在最初的古生命品類中就有它們,它們比人類古遠得多,它們的智慧比人類高得多,它們的數量比一切生命都多得多。不錯它們很渺小,從不為人注目,那是因為它們不願意長大,它們早就預知這世界的殘忍,早就預知這世界會弱肉強食,早就預知這世界終有一天會消耗一空,它們保持著最小的形體,為的是不被誰注意,為的是不卷入無聊的紛爭,為的是當所有虎豹狼犬乃至人類都無以果腹無法生存時,自己仍能以最小的消耗保證生命的延續,它們有水有土就能活下去。它們活下去有自己的天職,那是與生俱來的使命,就是讓大堤崩塌,讓江河四溢,讓大水自由地流淌,讓大地回歸洪荒,讓生命毀滅再生,完成又一次輪回,它肩負的偉業,沒人知道沒人懂得,這是天地間最大的奧秘了。小小蟻穴,有著無窮的柔韌和妙處,沒有什麼能摧毀它們的。來吧,來吧該死的,知道你的厲害和威猛,知道你的驚天動地的殺傷力,知道你是個好對手,我為你驕傲為你惋惜為你悲哀為你哭泣,女子長發如草腰如抖蛇大汗淋漓驚叫不止,使勁啊該死的!她的飽滿豐碩的身子已被碾成扁平,她的驚叫已變成號泣,悲極而泣樂極而泣。老大身如滿弓,一聲聲曠世吼,目眥盡裂,汗落如雨,死了吧死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