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忍相當於默認了他人的行為，隻會讓欺淩更加變本加厲。倘若當初的葉焉能夠察覺到這一點，那麼他也不會尋死那麼多次了。
熊羸漱完口，便轉身往教學樓走。班主任已經批準了他可以提前回家，所以他打算會教室拿自己的書包。
葉焉跟在後麵。
“你說，你就是夜衣錦？”熊羸走進教室，徑直走上自己的座位。他一邊收拾桌上的課本，一邊說道。
“如果你想看證據，我可以登陸賬號給你看。”葉焉說。
“不用了。不過我想知道，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麼？”熊羸問。
目的——這個詞彙出自一個初中生的口中。葉焉不禁覺得有些惋惜。熊羸太早熟了，他在一個本該天真無邪的年紀，談吐卻完全像是大人一樣。這樣的早熟可不是什麼好事，這是無法得到大人保護的孩子給自己建立的防禦機製。
“我覺得我能幫到你。”葉焉說：“你家裏的事情，難道不想找一個人商量？”
熊羸似信非信的看著葉焉，過了一會兒，道：“不用了，我家裏已經沒有什麼事情了。我要回家了，葉老師你也回家吧。”
熊羸說著，背起書包快步離開了教室。葉焉看得出來，和網絡上的交談不同，現實世界裏的熊羸很排斥他。就算知道了他就是經常和自己聊天的好友“夜衣錦”，熊羸還是本能不不信任任何一個人。
“等等。”葉焉追上去：“假如你現在回到家裏，發現一切不過是你的幻想。你媽媽還是那麼神經質，而那個男人依舊賴在你家裏不走，你怎麼辦？”
熊羸停住了腳步，然後轉過頭來，道：“怎麼可能，我媽已經把他殺了。”
“如果呢？”葉焉問。
臨出門之前，繁殷突然對葉焉說：“葉老師，你覺得你還能活多久？”
“我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葉焉說。
繁殷沒有再說話，而他的這個問題，讓葉焉一路都在思考他提問的理由。
繁殷不是普通人，這點毫無疑問。不然，他也不會讓自己得到這製造幻覺的能力了。繁殷會說這句話，一定是他已經看出來了什麼。
葉焉今年三十二歲，在他的設想中，自己應該能夠順利的活到至少七十歲。因為使用了能力改變了熊羸的一部分人生，葉焉會支付一半的壽命作為代價。也就是說，他應該還有十九年的時間可以活。十九年後，熊羸也三十三歲了。就算那個時候因為自己的死亡幻覺消失，熊羸也已經到了可以獨立的年紀。逃離虐待他的母親和那個男人輕而易舉。
不，那個男人是個癮君子，他應該活不到那麼長的時間。
最好的結果，就是葉焉死後幻覺消失，而那時候癮君子已經死亡。就算熊羸的母親恢複原樣，熊羸也可以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去，不用繼續受她的折磨。
但是葉焉沒有想過，他的壽命沒有這麼長該怎麼辦。
“我不知道……”熊羸沉默的說：“其實，我有想過自己親手殺了他。如果我回去之後，看到他還在糾纏我媽，也許我會選擇極端的方法來解決問題吧。”
“那麼你就會坐牢。你母親有精神病史，但你沒有。而且，今年你已經滿十四歲了。”葉焉說。
“那又有什麼辦法呢？說不定，坐牢也算是一種解脫了。”熊羸歎了口氣。
“你可以把家裏的情況告訴你爸爸，他不會不管你的。或者，找警察求助也行。”
“葉老師，你想得太簡單了。如果我把這件事告訴了我爸，他肯定會把我接到他那裏住。你覺得易阿姨會願意嗎？再加上他們已經有了孩子，我爸那裏沒有我的容身之地了。報警有什麼用，那個人渣被抓進去過好幾次了，警察都懶得管他。每次他一出來，第一件事就是來找我媽要錢。可笑的是，我媽對那個人渣還有感情……”說到這裏，熊羸頓了一下，道：“算了，反正我媽已經把他殺了，一切都過去了。”
葉焉確確實實的感覺到後悔了，一開始他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他以為，可以用自己一半的壽命換回熊羸的安穩人生，所以毫不猶豫的就吞下了繁殷給他的藥丸。那是一顆不斷往外冒出黑煙的藥丸，吃下去之後，自己的雙手就開始溢出黑煙，而寫下的文字也會變成現實。
他以為，這樣就能將熊羸拯救出來。但實際上，他什麼也沒能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