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回到事發前的軌道,生活就是生活,它不會為任何人停留一秒鍾。唯一改變的,就是人的心態。
寧璐潔依然是寧璐潔,沒有憤世棄俗,沒有獨自啼哭,在她心裏那場噩夢是一道跨不過去的坎,她試圖努力地把腳抬高,仍然被絆倒,摔個四腳朝天。她安慰自己,時間會衝淡一切。
好多晚的夢裏,她都夢見《陀槍師姐》裏的三元,被鮑國強蹂蹋後,拚了命地洗澡,這一幕幕深深地印在她的腦海,怎樣擦也擦不掉。好幾次,她從夢裏醒來,身上全是虛汗,沿著額頭往下流,濕膩膩的。
時間真的會衝淡一切嗎?她又不斷地問自己這個問題。
她找不到答案,她沒經曆過多少歲月,十年,二十年,除了幼小的記憶,似乎時間沒有衝淡過什麼東西。按理推算,等到時間衝淡一切,那該是多少年頭後的事情?
如其讓時間洗禮,倒不如自己打開心結,去改變命運。她以為那場噩夢便是她的結,很多年後她才明了,陸子風才是她一直打不開的結。他在她漫漫人生路上打了一個死結,任憑她如何鬆解,都是徒勞的。
“晚上我不回來吃飯了,你自己下廚吧,冰箱裏有些新鮮的魚和肉。”陸子風通過電話交代她。最近他特比忙碌,一個星期有四五晚都去應酬。寧璐潔開始頗不習慣,久而久之也就司空見慣,以致她現在麵無表情地“哦”了一聲。
陸子風聽出了她的不悅,又安慰:“今晚我會早點回來。”
寧璐潔依然沒有感情:“知道了,我在忙,晚上見。”
電話匆匆地被她掛斷,陸子風有點無奈地看著手機顯示屏幕——通話已結束。
真是恰好一分鍾,不多也不少。
離下班地時間也差不多了,其實今天不是有應酬,而是陸然新親自約他吃飯,父子吃飯,又豈能說是應酬。
他取了車,直接往聚緣閣駛去。陸然新十分厭惡遲到,對客人還可以容忍,越是對著兒子,那怕借口再合情合理,也少不了一頓責罵。難道這就是愛之深責之切麼?
陸子風寧願接受老頭子脾氣暴躁這一說法,想到他對他的“愛”,他就忍不住渾身顫抖。三年級那時,他隻是借了班上同學一隻遙控車回家,怕被老頭子發現,他故意把他藏起來,孰料,老頭子眼尖,一下發現他的不對勁,揪著他問玩具從何而來,他不答,因為老頭子最討厭他不學無術,玩物喪誌。家裏頭連一隻正式的玩具也沒有。那時候,要不是黃秋鳯哭著讓路然新住手,恐怕他早不在這世上了。
還不到六點,聚緣閣的車位已經密密麻麻都是轎車。難得才找到個位置,陸子風立馬泊好車。看看手表,完了完了,已經超過五分鍾。以陸老頭子遲到一分鍾訓話五分鍾的功力,如此類推,豈不是訓話三十分鍾。這頓飯肯定形同嚼蠟。
陸子風從正門進去,迎麵碰見兩個生麵孔。聚緣閣雖然不是什麼五星級飯店,但勝在深受達官貴人喜愛,多數是老顧客光顧,陸然新便是其中一個。因此,自小到大,陸子風跟著路然新出入慣了聚緣閣,與任何光顧這的達官貴人都照過一麵。他自幼記憶是出奇的好,而如今卻無法在腦海搜索到這兩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一老一嫩。說老也稱不上太老,皮膚黑且結實,表情一臉直線,起碼過了五十,圓渾的肚子依然阻擋不了他的銳氣。嫩的那位,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子,氣勢自然及不上旁邊的老頭,並過去,倒有點小跟班的樣子。皮膚也是黑,臉上有道印子,從眼角一直拉到唇角,不多不少,剛剛好五條,因為結了痂的緣故,從遠處看去,像是剛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陸公子。”一旁的侍應稱呼。
陸子風的目光來不及收拾,和老頭的銳光撞個正著。對方的眼光掃過來,像一把利劍,眼裏的情愫他不懂。他不再看他,大步大步地往裏走,已經遲到了五分鍾,再慢吞吞恐怖今天不僅是訓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