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丹沉默一會,問:“你還愛他嗎?”
寧璐潔不表態:“我一直都認為因愛成恨的論調太高估愛了,一點也不切實際,後來才明了,愛真的可以成恨的。我恨他,曾經恨過他,因為那時我以為,我把我生命最美好的那些歲月都義無反顧地交給他,換來的卻是殘酷的背叛。久而久之,當另一段愛情橫插進你的生命裏,你會發現,這個世界,仇恨在愛情麵前根本微不足道。”
整條長長的走廊裏隻有她和何丹,不知道是誰的玻璃珠子掉了,“滴滴答答”地在大理石地磚上向前走著,走到寧璐潔腳跟前卻停住了。她低著頭去看它,那是一顆透明中帶點黃綠色的珠子,大概是波子棋裏一粒波子。
她卻在波子裏頭看到何丹和她的倒影,十分清晰,但因波子是球體,顯得她們十分臃腫。而映在裏頭的兩個人,曾經是宿友,是情敵,現在,卻更像兩個久別重逢的摯友在交談心事。
她不清楚這究竟是諷刺,還是讚美,隻覺得心裏豁然開朗。她的知心朋友不多,除了楊倩,她根本沒有可以吐漏心事的密友,即使是楊倩,她也是選擇性地告訴她事實,她不想增加別人不必要的煩惱。
而何丹,她重來都是個可靠的人。即使她把她說的話透漏出去,那也隻是過去時,誰還去關心她與成淳厚的事情呢?隻怕隻有雲均好了。
何丹突然向寧路潔的肩旁靠了過去,寧璐潔的身子微微一抖,又瞬間表示諒解。
過了一會,外麵開始下起小雨,打在玻璃窗上,“劈裏啪啦”地發出輕微響聲。
何丹的聲音也很微弱,仿佛沒有氣息般:“今天,我親手把自己的孩子打掉。”
寧璐潔滿麵震驚,又隻是一瞬間,臉色一片青灰,她張著嘴,眼神裏全是慌張,她連安慰的話也沒說,腦海裏一片混亂,跌跌撞撞地跑回自己的病房裏,四處搜索著陸子風的影子。
病房是空落落的一片,她才想起陸子風回去了,她轉身出了病房,走了幾步又折回去,捉起擱在床頭的手機撥打陸子風的電話,因為慌張,好幾次刪掉了數字重新輸入,來回折騰了幾次,才順利把電話地撥過去。
一接通,身後鈴聲大作。
寧璐潔幾乎是衝上去,揪著陸子風的衣領,整個人軟在他的懷裏。他身上的煙味很重,十分嗆鼻。她在他懷裏喃喃幾句,說得極其含糊,陸子風一時聽不清楚,用心安撫著她的情緒。
醫生說她這段時間的情緒起伏比較大,盡量多遷就遷就。
過了一會,寧璐潔的話才斷斷續續傳到他耳裏:“避。。。。。。。孕。”
他心裏鼓著,發脹,十分不好受。他低著頭,把寧璐潔摟得更緊了,半憐憫半安慰說:“我都吩咐醫生了。”
一顆原本吊著的心總算落下去,她的臉貼在陸子風的衣衫,聞到了混雜了古龍水,煙味和男人的味道,這是一座大山的味道,是她停靠的地方。
幸好,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她還有他。
她終究忍不住哭了,哭聲不大,可整個身子是止不住地顫抖。陸子風把她抱得更緊了,恨不得把她陷進自己的身體裏。他也有滿腔的淚水,滿腔的憤怒,隻是他不能倒下,他還要撐起這個無助的姑娘。
寧璐潔哭累了,在陸子風懷裏睡著了。恰好,他的電話響了。
他知道這天來她都沒好好入睡,生怕吵醒她所以不敢挪動身體,隻好壓低音量:“麻煩您了,肖姨。”
掛上電話,房間裏一片死寂。窗外還下著雨,整個房間陰涼涼的,他抱著她的身體,她兩隻腳擱在他的大腿上,時間久了,雙腳已經發麻了,逐漸失去知覺了,正如他的心,他以為自己連理智也要失去了,終究忍不住伏在她身上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