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我依照和荀婭英早先的約定,來到感身殿。
荀婭英住在偏殿最暖的一間,即使現在天氣已經很冷了,但在她的房間裏絲毫感覺不到寒意。
原本我以為這隻是一個借口而已,卻沒有想到她真的煞有其事地擺上棋盤,看樣子就像要和我大戰一場。
我在棋盤的另一邊坐下,荀婭英問:“白,黑?”
“黑。”我回答。
荀婭英也沒有和我客氣。
我的棋藝很一般,我父親說這是因為我不精於計算。所以我很少與人下棋。但顯然荀婭英是這方麵的高手。
荀婭英抬眼看我,“怎麼,沒心思下?”
看她那波瀾不驚的樣子,我不禁懷疑起自己的判斷了,是不是她說的和我想的並不是一回事。
我下意識得否定。
荀婭英搖搖頭,“那就不要走神了,說句實話不所你惱,你的棋藝差勁極了。”
我笑了下,“你這麼說還算客氣了,我爹曾經罵過更狠的,至於是什麼,原諒我還要給自己留點麵子,就不告訴你了。”
“你很坦白。”荀婭英說,“沒有惺惺作態。”
“不坦白不行啊,裝腔作勢也隻能唬唬外行人,在你麵前瞞得住嗎?”不是不想給自己掙點麵子,但事實總是勝於雄辯。
荀婭英歎了口氣,“和你下棋可真沒意思。”
我索性收手,“那不如找點別的人來做。”
荀婭英反而笑道:“就是沒有意思,也得下,不但要下,還要做出十分盡興的樣子。”
我怔了下,才反應過來,看來自己想的並沒有錯,能不能出宮,關鍵就在她的身上了。
“不明白?”
我搖了搖頭,在這種時候不懂裝懂是最不聰明的舉動。
荀婭英看著我,“宮裏的人就是交往也要有個名目的,特別是像你與我這種曾經紅過臉的人,莫明其妙走在一起,不引人注目嗎?總得有個話頭吧!說你是我的棋友,雖嫌誇張,但總是個理由,堵堵別人的嘴。”
她那口氣,讓我感覺自己像個笨蛋。
“那為何不換個呢,這棋下得既折磨你,又折磨我。”也不知她是怎麼想的。
荀婭英歎了口氣,“我也想啊,一來是沒有料到你的棋藝會是這麼的差,二來,還有什麼事可以拖到天黑還不走,除了下起棋來讓人欲罷不能,看畫?一賞一下午?可能嗎?還是講音律?你好像也不是這方麵的人。”說到這兒,她停了下來,看著我的目光有點怪怪的,像是覺得不可思議。
我不解地輕撫自己的臉,“有什麼不對嗎?”
荀婭英不客氣地說:“我發現你真的算是一無長才,哪那麼大的魅力,讓那麼多人為你嘔心瀝血!”
不可否認的,她的話的確傷了我。
我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大概就是因為我有個好哥哥吧!”
荀婭英本來是帶著嘲弄的表情看著我的,但聽了我的話後,臉上也現出一絲同情,“哥哥也許是好的,但對於你來說,是好還是不好,就很難說了。”
我一向最崇敬的就是我的哥哥,我不可能任人這麼說他而不加反駁,“我哥哥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荀婭英沒有跟我爭執,隻是說:“我沒說他不好,我隻是說,如果沒有他,也許你的日子會好過許多。試想一下,如果沒有他,你還是過著從前不問世事的大小姐日子,哪裏會卷入到這種事裏來。”我剛欲張口,就被她抬手製止了,“這個問題沒有爭執的必要。”
我不說話。荀婭英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她說的我也想過,但是這個世上沒有如果,我有一個哥哥,這是個不爭的事實。不論他帶給我的是什麼,都掩蓋不了他仍然是個好哥哥的事實,他為我鋪過另一條路,隻是我沒有走,而是選了這樣一條危險重重的路,僅此而已。
“不說話,生氣了?”荀婭英先開口。
我搖搖頭,“沒有,你說的是你的看法,我就是不同意,卻也不能說你說的錯的。”
荀婭英抬抬肩膀,轉向別的話題,“你還是琢磨一下,如何下好棋吧。”
我皺著眉看著棋盤,自己的黑子早已沒了還手之力,不過是作垂死掙紮而已,大是氣餒,不由抱怨道:“你何苦讓我來得這麼早,晚點咱們也少受點煎熬。”
荀婭英頭也不抬,“晚,到多晚,傍晚?那麼遲,不是更引人注意嗎?你以為我那麼願意麵對你啊,你知不知道麵對你根本就是一種折磨。”
我點頭,“我知道,你還除了我。隻是我卻不能理解,你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又是為了誰?”
“不管哪方麵,我都有除去你的理由。隻是他們誰也不會允許我動手!不然,你哪可能這麼舒舒服服的坐在我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