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好一會,他才突然說:“我叫成亦揚,你呢?”“我?我姓陶,單名一個玉字。”可不就是逃跑的玉奴在。成亦揚賊眼嘻嘻的一轉,問道:“陶兄昨晚夜半匆匆趕路,何故?”我哪裏會落下風,立刻反問道:“那你呢?又為何夜半趕著馬車?”沒想到他一愣之後,居然老老實實的回答道:“實不相瞞,在下是從家裏逃出來的。”
我“啊”的一聲:“為什麼?”他又一幅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家裏逼我成親,娶一個我不中意的女子,我若是堅持不肯,爹爹非打斷我的腿不可,隻好逃出來了。”聳聳肩,一臉無奈相。言若有憾呢,我眼睛瞪得老大,大力拍拍他的肩膀:“成兄,真是緣分,我也是為了逃婚,從家裏溜出來的。”成亦揚長眉一挑,滿是“吾輩中人矣”的知己之感,二人同時哈哈大笑。
即同是天涯淪落人,我們就幹脆結伴而行,成亦揚的馬車那晚被我搗蛋,終於撞到樹上,隻能用去當柴燒,我倒是很抱歉,於是把黑馬一起拴在車頭,二人躲在車裏談天。
成亦揚捏緊了拳頭,在半空胡亂揮舞:“我們不如先去印城,然後去蘇陽,再去和堰,一路慢慢遊玩,最後去十八步島,可好?十八步島我小時候曾去過一次,實在是人間仙境,可惜我們都是男子,不然結了夫妻,一世的快活逍遙,豈不妙哉?哈哈……”話未說完就一頭栽倒,身邊是四五個空酒壺。
我當然是滴酒未沾,耐著性子聽他發了這麼久的酒瘋,身上酒氣衝天。我一生最聞不得煙酒味道,連忙把他踢遠些,他就像個葫蘆一樣滾到車尾去了。
實在受不住,我掀開簾子透氣,卻打了一個突,雖然馬車停在官道上,理當安全——這個胡吹大氣的家夥如此說,但現在分明有七八條黑影在向馬車靠近,手上的物事被皎月反射,是寒冷的光。我連忙回到車內推搡成亦揚,低聲道:“喂!喂!起來!”他翻個身,用呼嚕聲回答我。我還待再做努力,感覺車子一晃,脖子一涼:這可是正牌強盜了。
“你!下車!快點!”用刀明晃晃架住我的人沉聲喝道,直如破鑼亂響,震得我十分難受。我當然不會反抗,乖乖的下了車。那人揮揮手,另兩個手下模樣的人就拿著粗繩子竄到車上,三兩下就把成亦揚變成了粽子。
大勢去矣,我不待他們吩咐,急忙把身上所有的東西統統都拿出來推在一旁,聲音也嚇得顫抖起來:“所以的東西都在這裏了,望各位手下留情……”那幾把鋼刀張牙舞爪,割在身上一定很疼。我可是連打針都怕得要死的,如何鎮定?
為首之人是一個大胡子,頗符合傳統設定的奸角長相,操著我自幼在屏幕上聽熟的奸笑,居然伸手在我臉上捏了一把,道:“果真都交出來了?這倆兔兒爺長得可真是比女人還標致,喂,你們是兩弟兄嗎?”啥?我一愣,沒注意他居然把手伸到我懷裏,檢查是否有東西藏住,我趕快向後一縮,可還是被他發覺了。
他再踏上一步,一把扯下我頭上方巾,形貌猥瑣已極:“哈哈,原來是個大姑娘!兄弟們,這下咱們可有福了!”一群人都桀桀的笑起來,猶如烏鴉夜梟。
這一下真的悲慘世界了,傳統設定的劫財又劫色居然在我身上發生,而那個傳統設定的英雄,正流著哈喇子睡覺……
情急之下,我語無倫次起來:“常,常言道:紅粉骷髏,聲色名利,也不過都是空,各位且聽我一言……”完了完了,我急得眼淚直流。那為首之人啪的一聲把刀丟在身後,作勢欲撲。我閉上眼一聲哀嚎,這當口居然還有空想起了美人老爹,千後悔萬不該逃跑的啊!
過了一陣,全身卻無異狀,反而聽得耳旁嗷嗷連聲。我心知生變,連忙睜眼,啊哈!英雄在這兒呢!
隻見一人身著黃色長袍,右手執了一根馬鞭,站在路中。背對著我,看不清麵貌。身材挺拔,旁邊已經躺下了三個強盜,餘下幾人又驚又怒,各自揮舞著利刃,齊齊攻上。
也不見他如何閃避,隻是每抬一次手,刷的一聲,就有一個壞家夥被迎頭一鞭,倒在地上沒了聲息。不過眨眼工夫,那大胡子也嗷嗷叫著倒了下去,直如稻草人一般。嘩!我在心裏讚歎,這人舉手投足間,流轉一股說不出的高傲。若說成亦揚是一隻漂亮的貓,而他,則更像一隻鳳凰。我感激他救了小命一條,心中溢美之辭嘩嘩湧出,卻訥訥的開不了口。
他把馬鞭收入左袖之中,慢慢轉過頭來,我不由得一陣失望:原來他把臉也用黃布密密地圍住,隻露出一雙黑的發亮的眸子,猶如夜玉閃耀。我感覺到他審視我的目光,沒有友善的味道,真是傳統設定的性格孤僻的大俠。對視片刻,他轉身大步走開,速度極快。我連忙高聲叫道:“喂!英雄!英雄!多,多謝你!”他腳步不曾稍停,一瞬間就消失在路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