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畢竟不是她,楊鳴遠低頭看了看杜小荷,一瞬間忽然覺得厭煩,他狠狠捏了一把,豁然拾衣下了床。
杜小荷有些掃興,往日結束,遠郎可還得溫存上好半日的,今天這麼急走做什麼?反正那老頭一時半會也想不起自己。
掂起薄被護住身體,跳下床就朝那身高八尺的俊美男子抱了過去:“奴家做錯什麼了呀,遠郎今天走得這樣早?”
“哧——”
“哧——”
窗外皮鞭呼咻呼咻仍然在繼續,本是從小聽到大的聲音,楊鳴遠一瞬間卻覺得刺耳萬分。硬生生掰開女子短而肥白的手指:“出去看看,不定把人打死了呢……晚些再來看你。”
口中說著,也不去看身後女人瞬間黑沉下來的小臉,頎長身子便閃身翩翩然出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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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最後問你一遍,那臭、臭小子是誰?……你要說了,老子、老子今天就上門給你去定親!”梧桐樹下,禾大富上氣不接下氣的抓起白色褂子狠狠抹了把老臉。
江南的天氣,過了四月便逐漸開始泛熱,他肥胖的身子“運動”了一早上,此刻早已大汗淋漓。怎奈這傻閨女就是不配合,不是顧左右而言其他,就是裝傻衝楞“咯咯”笑得比鳥兒還動聽,動聽得自己都不忍心下手去打她。
錯了,她不用裝也是傻的。禾大富煩躁地吐了一口唾沫。
“咯咯咯,胖子爹爹,你的褲帶子鬆了。”春兒在樹上抖了抖發麻的肩膀。她其實很疼,可是阿公說過,人越到不如意的時候越不能哭,一哭,那將要來的好運也給哭跑了。
她摒住疼痛這麼久,卻不是為了能嫁給秀才哥哥,所以爹爹的話對她來說一點吸引力也沒有。阿公臨終前抓著她的手告訴她,說他這一輩子最後悔的就是將娘親嫁給禾大富;阿公還說,好男人須頂天立地,好丈夫也必得能當擔,那擔不起事兒的男人萬萬托付不得。
可是秀才哥哥做了壞事不敢承擔,軟趴趴被人往柴房一拖,又自己割了繩子跑掉。雖然知道是為了功名,可是春兒還是覺得他變了,他做不了一個保護妻子的好丈夫。
一夜閉口不言,不過是為了償還他小時候替自己出頭打架、照顧自己這麼多年的恩情罷。爹爹雖然打了許久,可是自己用了力氣在空中晃來晃去,雖然肩膀上有幾處被抽得生疼,卻也已經躲空了好多鞭子。
天殺的小婊/子,怎養了這麼個臭丫頭?禾大富低頭看了看褲/襠,果然紅色褲腰帶鬆跨跨垂到了膝蓋上,尷尬提了提,又狠狠踹了一腳不知什麼時候跑來的白色小肥貓,往藤椅上懶懶一坐。
雖然閨女沒被破身,還能賣個好價錢,可是也不能被那臭小子白白看了不給銀子啊?!他這麼想著,便朝椅背上一躺,準備好好睡上一覺,然後再去庵裏頭瞅瞅。
“爹爹小心頭上。有鳥、鳥……”頭頂上方一隻鳥兒掠過,好像有東西飛了出來,春兒連忙開口提醒。
“閉嘴!給老子閉嘴!!!”禾大富崩潰咆哮。
胖子爹爹吼得凶,春兒隻好又委屈閉了嘴,水般眸子撲閃撲閃,將那餘下的一字乖乖滅在了喉嚨裏。
“啪嗒”,梧桐樹上落下溫熱一物,生生砸向樹下男人的半禿腦門。禾大富伸手抹了一把,又不泄氣地在鼻端聞了聞。
臭。禾大富腦了,該死,這衰禍果然說啥來啥,不打不解氣啊!狠狠將那黑物朝地上一甩,抓過皮鞭又要開始抽。
粗大的手腕卻忽然被輕輕一握。回過頭去,竟是一臉溫良的外甥楊鳴遠。
“做什麼來了?怎不去陪你姨媽吃早飯?”禾大富懼內,對著自己大老婆的外甥卻也挺客氣。
“回姨夫大人,晨間正是讀書的好光景,鳴遠一路走來花園,不想卻擾了姨夫和……表妹的安,”楊鳴遠溫良笑笑,狀似無意地將手中半舊《論語》亮了亮,恭敬服腰施禮。
俊郎眉目斜斜瞟了眼樹上女子蒼白卻靈動的小臉,又暖暖謙和道:“對了姨夫,方才去請安,姨媽說是頭疼得不行,喊姨夫過去瞧瞧呢。”
禾大富挑了眉:“大清早看書是好事,年輕人就該如此。姨夫知你學識不錯,不過也別隻顧著自己,我那混蛋兒子俊熙,平日你也多多提點提點。”
“是,是是,姨媽也時常這般囑咐小甥的。隻是俊熙表弟平日太過繁忙,鳴遠幾日也難以見得一麵。”楊鳴遠又謙謙拘了一禮。暖暖晨光下,隻見他白淨五官,發絲齊整,白衣皂靴,一貫的知書達理。
“知道就好。”禾大富冷冷一哼,想想這些日對夫人的冷落,也覺不太好交代。因正要同夫人商議商議,頂好過幾日便將這衰禍打發出門,當下便甩開鞭子向北院走去。